❶ 如何挽救一個抑鬱想自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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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微信公眾號「健康界實驗室」
每天深夜,活躍著這么一群人,他們「隱匿」在賽博(syber)世界裡,通過頂級的人工智慧技術來找尋那些想要自殺的人,並展開救助。
他們挽救了一條又一條生命,卻不求任何回報。
出於感動和好奇,我們找到了這個團隊,並試著去了解他們。
因此,有了這篇文章。
這是他們的故事,有點長,但值得你讀完。
1
凌晨4點,「樹洞」里的留言依然在高頻更新著。
大量屏幕背後的抑鬱症患者,在網路世界裡,吐露著心聲。
「想死」、「有一起約死的嗎?」幾乎是「樹洞」里出現頻率最高的語句。
留言多是圍繞死亡、情緒狀態的自言自語或是對著已逝去博主的如好友般的傾述。隔著屏幕都能感到一種絕望、壓抑。
對抑鬱症患者來說,「樹洞」彷彿是連接現世和另一個世界的通道。通常,當一位抑鬱症患者自殺以後,他的微博會成為其他抑鬱症患者傾吐心聲的「樹洞」。這樣的「樹洞」很多,有些比較大的「樹洞」,單條微博的評論已經超過100萬條。
夜晚是「樹洞」留言更新最為頻繁的時段。在漫長黑夜下,屏幕是亮的,對於死亡的渴望和思索,讓這群人打破空間相聚在了一起。
這時,他們卸掉白天的偽裝,不再隱藏內心,與陌生的同類們展露最真實的自己。
抑鬱症在日常生活中是遭人忽視,不被理解的。「不要對沒有抑鬱症的人談論你的抑鬱症,簡直是對牛彈琴。」這是「樹洞」里的一條留言。
據世界衛生組織的報告,中國有超過5400萬人患有抑鬱症,占總人口的4.2%;在我國每年約25萬的自殺人口中,一半以上屬於抑鬱症患者。從時間上來看,幾乎每20秒,就有一人因抑鬱症自殺。
下一個死去的可能就是剛剛留言過的某一位。
但有人不想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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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名為「樹洞救援團」的微信群中,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們對樹洞里的留言發起討論,分析著那些可能自殺的人。
這是一場持續性的高科技救援項目。
這個項目的目標是藉助一個智能主體(又稱機器人)巡視各種社交媒體(如微博),使用其核心的知識圖譜技術(又稱語義技術),發現高風險的有自殺傾向的人群,然後組織人力實施救援。
機器人每晚會將有自殺風險的微博留言統計出來,運營人員將這份「樹洞監測報告」丟入「樹洞救援團」當中,成員再根據這些信息鎖定需要救助的人,盡可能找到自殺者身邊的親朋好友,進行預警,並採取相應的救援行動,將想要自殺的人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在機器人的幫助下,樹洞救援團從2018年7月底到12月底,經過4個月的時間,對具有高自殺風險的300多名抑鬱症患者給予了關注,對其中超139人次實施了有效救助,救援團成員現在已超150人。
救援行動由黃智生發起。
第一次見黃智生的人會瞬間被他的熱情所感染,從容、平易近人、雙眼炯炯有神,是這位荷蘭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學高級研究員與北京工業大學國際WIC研究院客座教授給人的印象。他有很多故事想要分享給別人。
行動的萌發最初源於一個科研項目。
「我在阿姆斯特丹已經工作了30多年,一直研究人工智慧。」黃智生說,自2008年以來,他所在的團隊開始與中國團隊就語義技術開展科研合作。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科研從理論層面進入到具體應用層面,其中一個方向就是抑鬱症。
「從2012年開始,我們就一直關注抑鬱症,並且與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下稱北京安定醫院)開始了密切的科研合作。在科研合作中,我們萌生了一個採用AI技術發現社會上需要精神幫助人群的想法,包括自殺群體、老年群體等,並陸續做了一些嘗試。」
時間轉至2018年3月,黃智生在網上讀到了一篇關於「樹洞」的報道,發現在樹洞里盛滿了大量抑鬱人群的一手信息。
這篇文章,催生了一個在樹洞精準發現抑鬱自殺人群,並展開救援的行動,黃智生為它命名為「樹洞救援行動」。
救援行動在4月12日正式啟動。
最初的啟動並沒有太多儀式感,只是在黃智生此前組建的「醫學人工智慧群」里發了條消息。「4月12日我提出了行動理念後,我們就開始在群里討論,到底怎麼樣用AI機器人去實施監控,監控到的信息如何識別,機器人又如何研發等。」
這個「醫學人工智慧微信群」也是由黃智生倡議發起,以分享醫學人工智慧領域的最新進展、落地案例、技術細節、學習經驗等為目的,幾乎聚集了國內醫學AI領域所有最前沿的學者、醫生、創業者等。
群讀書活動的部分授課團隊
不誇張地說,每一位群成員,都代表著中國醫學AI行業的一部分未來。
這些專業的醫學AI從業者,共同促成了樹洞救援行動的首次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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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超級英雄漫畫、電影里的情節有相同的特點,樹洞救援團的第一次出場,故事就足夠令人印象深刻。只是,第一次的救援案例後來一直警示著黃智生和其他隊員。
4月29日,樹洞救援團剛成立不久,樹洞監控機器人還沒有開發完畢,有位群成員就在樹洞里發現了一條網友留言,上面寫著5月1日要去自殺。
面對第一個待救援對象,微信群的500名成員開始積極行動,紛紛在微博上尋找蛛絲馬跡,盡力從中挖掘更多信息。
其中,自殺者的一條微博引起了大家的關註:
「我活這么大一直沒人給我送花,男孩子跟我在一起也只是想玩一玩,沒有人真心愛我。我這個人就是這么差,我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女生,感情不順,隊員們做出了初步判斷。
繼續挖掘和推測,群成員們終於找到了一個電話號碼,疑似是女孩的前男友;也知道了女孩的姓名,叫吳爽(化名);並知道了女孩大致位置,在山東。
能聯繫上女孩的渠道就有了2個,一是通過電話號碼,間接找到吳爽,進而實施救援;二是通過當地公安局,找到女孩並完成援救。
第二個方案迅速被否定,公安局因為報警信息不全而不予立案。
只剩下第一個方案。但是,對方一直拒接電話。
面對聯繫上救援團第一個救助對象的唯一「稻草」,沒有人放棄,許多人徹夜不眠。
天快亮的時候,電話終於撥通。
「你的女朋友馬上就要自殺了,你趕緊去救救她。」
救援隊員的急切,沒有換來期望的行動。好在,在救援隊員的堅持下,男孩提供了吳爽的就讀學校。
救援隊員立刻聯繫到學校,從那裡獲知了女孩家長的信息。
原來,因為感情挫折,吳爽一直休學在家。
在救援團聯繫到她母親的時候,黃智生回憶道:「她母親並沒有覺得嚴重,雖然女兒休學在家,但每天有吃有喝,她不理解為什麼女兒會想自殺,因此並沒有把它當回事。」
期望家長幫忙的路幾乎是斷了,救援團最終直接和吳爽建立了聯系,獲得了信任,並打消了她自殺的念頭。
為了讓吳爽找回快樂,心裡念著她那條「從沒有收過花」的微博,救援團的幾位女教授還特地捐款,委託女孩學校每星期給她送一次花,讓她真實地感受到關心與希望。
吳爽的狀態似乎越來越好,甚至在5月16日主動聯系學校,要求回到學校並參加考試。
但由於休學時間過長,缺課過多,學校沒能滿足吳爽的這個期望。
電話的另一端的吳爽很平靜:「好吧。」
當天晚上8點,她在微博發了一條動態:
「拜拜。」
短短兩個字,蘊含很多種可能。
在白天的接觸中沒有察覺到吳爽有任何異常的救援團,將這條信息解讀為積極的信號,是女孩要和「過去」告別了。
但在幾個小時後,吳爽吞葯自盡,生命戛然而止。
大家錯愕不已。
吳爽的死給了救援團的成員極大的沖擊。
黃智生回憶起來仍舊非常惋惜:「我們的第一次救援給了我們慘痛的教訓,她用一條生命,讓我們意識到救助抑鬱症患者不是那麼容易的。我們後來推測,她背後還有很多故事沒有講出來。」
抑鬱症患者善於隱藏自己,恰恰是那些沒有講出來的,往往是問題的症結所在。
第一次救援的最終失敗,讓樹洞救援團總結了幾條經驗:「一是患者需要長期陪伴;二是一定要求家長重視起來,要帶孩子去醫院,去治療;三是要學會去傾聽,分析患者沒說的話,真正挖掘出他內心的痛苦。」
正如北京安定醫院院長王剛所說:「救援項目里人工智慧的作用在於發現,但發現之後怎麼做,在現有的基礎上還需要進一步去探索,這需要人工智慧團隊、醫學團隊、心理從業人員的相互配合,這些人員的分工、操作流程、救助規范都需要進一步優化。想要把這件事情做好,只有熱情是不夠的,還需要規范化運作。」
「我們現在每救一個人,就成立一個救援小組或者關愛小組。通過團隊的力量,互通信息,預防危險。」黃智生告訴我們。
救援隊員的專業度也隨之提升。
從那以後,救援團基本每周都會找來中國頂尖的學者或醫生,通過群內視頻直播的形式,分享有關抑鬱症、醫學人工智慧、自殺救助等相關知識,「通過大量的知識學習,救援才能更有效。」
黃智生發出「救援行動講師團」號召
4
我們也參加過救援團的培訓課程。
那是在12月11日,樹洞行動救援團開展第六次培訓課程,由黃智生為大家講解《自殺的認知模型:理論與應用》。
在培訓中,黃智生講到,在「生與死」的問題上,企圖自殺者實際上想得比任何旁人都要多,選擇自殺對她們來說,總是會被論證成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因此,要改變企圖自殺者的思維,實際上是一個很大的挑戰,有效的自殺心理疏導必須從她們的認知結構分析出發。
以吳爽為例。
根據「男孩子只想玩一玩」為事實依據,她會得出「我傻,沒有人真心愛我」的固定信念,並產生「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之中」的絕望情感效應,並產生「活著沒有意義」的自殺動機。
要想挽救吳爽,就需要先解構她的認知解構。
解構認知的過程需要縝密的邏輯思辨,或者說,這是一門邏輯藝術。
面對吳爽遇到的「男孩子只想玩一玩」的事實依據,如何讓她不得出「我傻,沒有人真心愛我」的固定信念呢?
黃智生在課堂上做了示範。
如上圖所示,任何一種心理疏導的語言,都可能被自殺者找到邏輯漏洞,導致無法奏效。
因此,救援隊員不僅僅要有愛心,還需要專業能力。但僅靠人腦,即便經過培訓,也難免會有疏漏,好在這群救援者都有AI背景。黃智生表示,未來能夠利用人工智慧計算語義距離,從而讓機器選出一條最好的疏導語言。
「對抑鬱症患者的心理疏導,在人工智慧的決策輔助下,不再只是全憑經驗與有限的心理學知識了。傳統心理咨詢與人工智慧的結合,將帶來更科學的救治方法,而這本身也會催生新的職業甚至產業。」黃智生滿懷憧憬。
同時,對於抑鬱群體的救援與觀察,本身也會促進科研。
構造自殺知識圖譜,是黃智生最初為樹洞行動定下的「任務」之一。
這是一個面向自殺救助的知識圖譜,所涉及的概念「至少包括對各類自殺方式及其想死的各類想法表達,以及包括死亡前的情緒與慾望表達詞,和死亡後各類悼念詞,死者人際關系概念等。」
這項任務正在進行中。現在,樹洞機器人已經學會將所收集到的信息自動分級,從一級到十級區別出發信息者的自殺風險程度,「我們現在發現最多的是在七級,最高的也有九級。」
而想要自殺者的年齡通常都在17-24歲,且男女比例約為1:4。年輕女孩子多是因為感情問題,或是由於成績問題,而陷入走不出來的認知困境。
樹洞行動所有積累的數據,黃智生都會向學術界公開,供非商業用途(如科研、教學等)使用。
黃智生舉例說,這些數據可以用來分析時間圖譜、空間圖譜等,潛在的科研價值豐富。從更大的層面,這些數據還可以輔助繪制全國的抑鬱監控地圖,為政府決策提供支持。
我國政府一向都非常關注精神障礙,特別是抑鬱症的自殺問題。據王剛透露,「中國的腦計劃近期就要啟動,兒童時期的孤獨症、成人時期的抑鬱症、老年時期的阿爾茨海默病都是最優先關注和研究的疾病,且投入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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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一件從來沒有人干過的事,困難只多不少。
除了需要縝密的培訓,救人本身還面臨不少阻礙。
2018年12月22日,機器人在救援團里發布的「樹洞監測報告」里有這樣一條信息:一個女孩在樹洞里留言說她想在1月1日跳樓自殺。
又是歷經千辛萬苦,救援團找到了女孩和她父母的聯系方式。
但是不光女孩抗拒幫助,女孩的父母也是一樣。「我女兒本來好好的,你們非說她有病,一旦傳出去,以後找工作和找對象都會有很大的問題。」
黃智生說,在國內,大多數家長都非常忌諱別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有精神問題。「這點我們理解,但為了救人,我們必須告訴家長事情的嚴重程度;不過如果家長極度不配合,我們就很難做些什麼。」
面對不配合的家長,救援隊不僅有心無力,甚至還有惹上麻煩的風險。
「大家不害怕因為救人最後卻招來一身官司嗎?」我們問。
出乎意料地,黃智生和救援隊員們早已想明白了這種問題——「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當然,更多人會對我們心懷感恩,但不排除個別人和個別現象。」
黃智生說,針對這類風險,一方面,救援團在不斷規范救援程序,進而約束救援行為,在救人的同時也保護好自己;另一方面,「我們是不會退縮的。只要我們相信自己的良心,相信我們做的事情是對的,即使真有官司,我們就認真面對。樹洞救援團不會因為有風險,就放棄去做那些非常有價值的事情,而讓很多人失去生命。」
他們把挽救別人的生命,當做自己的責任。
「對我們來說,每天只是付出2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和精力,但對那些有抑鬱孩子的家庭來說,可能就是意味著拯救了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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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入大量的時間、財力和物力,甚至遭人誤解和排斥,樹洞救援團的成員卻依舊堅定地進行著救援活動。
感動和好奇於他們執著的信念,我們采訪了一些樹洞救援團的成員,試著探尋支撐他們行動背後的動機。
彭玲是中國科學院的教授。她與救援行動的結緣,與樹洞救援團的大部分核心隊員一樣,起始於「醫學人工智慧群」。從4月12號黃智生初次提出行動理念時,她便決定加入進來,「遇見了,就伸手一把,每個人都會這么做」。在過去3個月里,她和夥伴們一共救了20多人。在她看來,這種對他人的關愛是出自本能,甚至有時會半夜不睡覺去救助別人,「因為有的人值得」。
遠在法國的馬躍是樹洞救援團中的一員。她是巴黎南大學的一位副教授,在過去3個月里救了十多人。同樣身為「醫學人工智慧群」群成員的她,曾一度默默地觀察著黃智生每天發布的樹洞救援信息。直到有一天,「我感到一股力量,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幫助一下別人。」她說。
對於馬躍來說,有時情況緊急,大家都顧不上休息,但是挽救了一個生命的幸福可以沖走一切疲憊和不解。「當成功挽救一個朋友時,我真的很想跟這位朋友和通力合作的不同地點不同時區的隊友們先抱頭痛哭,然後再舉杯暢飲。很多時候,我們感覺是當我們敲開這些朋友的世界的時候,我們也同時被他們感動著,感謝他們的信任和善良。後來,我們慢慢地意識到,救助的路是比較長的一條路,我們需要更多的社會、政府、企業和公益的支持。我們希望把這些朋友最終送回正常的生活軌道,這需要救助團之外的更多的幫助。」
「你會用話語傷害癌症患者嗎?你不會,但你會用話語傷害抑鬱症患者。」
馬躍借用救援團其他小夥伴的話,分享了她的感悟。「參與救援團的親身經歷告訴我,人是群居動物,同類不是越少越好,而是有更多的人相互擁抱才越幸福。這幾個月,我學會了耐心等待,學會了傾聽別人,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其實,這個樹洞行動在告訴大家,即使在大城市和快節湊的生活中,我們並不是孤獨。」
在中國科技大學聽黃智生公開課的時候,合肥某口腔醫院的一位高管吳國鐧了解到了樹洞救援行動,當即加入。「我覺得這些專家學者是在用他們的赤誠和仁德、用他們的知識和智慧、用他們的創新和創造在形塑人間善愛新模式。我非常欽佩,也覺得自己應該為關愛抑鬱患者盡一份綿薄之力。」
救援行動中,隊員們的殫心竭慮,甚至通宵達旦不懈努力的情景,讓吳國鐧非常感動。「面對抑鬱患者,我認為自殺不是他們的本意,而是疾病在作祟。失去過親人的同理心和對生命的敬畏、對弱者的同情是我參與救援的原動力。我最長曾持續9個小時,熬到凌晨5點全力參與救援。」
付光暉是北京工業大學信息學院的碩士生,他從大四期間就開始關注抑鬱症。「當時,我的一位平時看起來開朗善談的好朋友,半年間突然聯系不上了,讓我們異常擔心,後來得知他患上了抑鬱症。這讓我重新審視、重新認識了抑鬱症,抑鬱症患者許多都處於最好的年齡,他們並沒有做錯什麼,並不應該去死,他們只是生病了一時想不開,非常值得大家的關愛和社會重視。」
在讀研後,用AI發展醫學成為了付光暉的研究方向,他正在參與策劃一些AI技術的抑鬱症應用項目。
根據機器人的統計數據,樹洞最活躍的時間是晚上10點到凌晨2點,而自殺者也一般都會選擇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實施自殺行為。因此,在救援行動中熬夜也是無可避免。付光暉說,「有一次,一個姑娘第二天要實施跳河,時間太緊迫,不將她救下來的話,實在沒法睡覺。萬幸在警方的配合下,在凌晨兩點多找到了她,挽救了生命。」
廖樂光是一位已退休的高級工程師,也是黃智生的大學同學。他對自殺和抑鬱症的關注已有十多年,決定加入樹洞救援團,是想豐富自己的相關知識來更好地幫助處於痛苦之中的抑鬱症患者。「我對自殺和抑鬱關注好久了,至少有十多年了,特別是在最近五六年以來,我身邊有好多人先後患上抑鬱症,而且明確表現出了自殺傾向,他們有我的親屬,有我的朋友,也有我的同事。我覺得他們都是非常善良非常聰明的人,因為他們追求完美,有些許不完美就非常糾結,一糾結就夜不能寐,於是就失眠,然後就抑鬱;還有一些人是非常重情重義,心中摯愛的人離開了,或者發生大的變故,就感覺不能承受。所以,我非常同情他們,希望通過我自己的努力,去幫助他們渡過難關,這不僅僅是把他們從死亡線上拉回來,而且還要幫他們解決心理問題和生活中的實際問題。」
隱於世,危難時出現。
樹洞救援團的成員或許並沒有想要成為漫威漫畫里的超級英雄式的人物,但從行動來看,他們已經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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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將會成為一個產業。救人會成為一個職業。」黃智生堅定地這么認為。
「我們現在只監控2個樹洞,每天就會發現10個人處於自殺邊緣,那麼一個月就會有大約300人急需救助,而每名自殺者都需要至少5個人組成團隊來陪伴他和關心他。」他解釋道,而且這還是僅僅微博一種媒體平台,救助對象還僅限於瀕臨自殺邊緣的人們。
樹洞救援團目前的150多名成員分布全國各地。機器人每天發布監控報告後,隊員們都傾向於對距離自己更近的人實施救援。「看到那些已經被發現有自殺傾向卻無力施救的患者,我們非常痛苦。」因此,樹洞行動迫切需要更多關注和加入。
對於樹洞救援團的未來發展,黃智生也思慮頗多。
「一方面,我們希望獲得政府支持;另一方面,我們也希望得到當地居民的支持。」說到這里,黃智生表示,自殺者得救後,通常需要更換生活環境以加速病情恢復,為此建設一個關愛中心十分迫切,這既需要資金支持,也需要固定土地。「但很有可能,周邊居民會把抑鬱症理解為神經病,並認為大量的神經病聚集在附近會影響風水和品牌。」
考量再三,黃智生覺得,把救援與產業結合在一起是條出路。
一方面,救人是一個持續性工作,很多本身由於經濟問題、工作問題、父母問題等陷入抑鬱的孩子,要想徹底走出來,還需要後續各項幫助,因此,黃智生希望構造一個完整的救助生態鏈;另一方面,人工智慧技術的發展,本身就需要一些基礎工作的支撐,如數據處理、數據標注等,存在大量的產業需求;再一方面,在黃智生看來,人工智慧技術已經成為了未來社會每個人需要具備的基本技能,無論處於何種文化層次,讓康復中的孩子們學習人工智慧知識和技術總是非常有用的。
綜合而言,黃智生希望建造一個關愛中心,既能提供康復療養功能,也能為抑鬱症患者提供工作機會。「這樣,他們一天里可以有2個小時學習,2個小時工作,2個小時治療,2個小時自由活動,通過半工半讀半療養的形式來得到恢復。」
黃智生描繪了一個「康復樂園」,他也稱之為「醫學人工智慧學校」,這是樹洞救援行動的延續,也是救助理念的升級。
「如果我們把救助行動作為一個產業做起來,就不僅僅停留在公益層面,還能帶來一定的經濟效益。這也是我們2019年努力的一個目標。」
樹洞行動並非孤案。
在樹洞行動之後,黃智生和他的夥伴們,還計劃了微宙行動和美夢行動。
其中,微宙行動是探討微生物跟人腦的關系,利用知識圖譜研究微生物對精神健康的影響;美夢行動就是通過人工智慧來研究改善睡眠的方法。這兩個項目一旦啟動,也都將有助於緩解抑鬱情況。
還有一個好消息是,能夠與外界干預的救援行動相結合的葯物治療,也將不日有所突破。
王剛預測到,「未來兩三年,會有不低於兩個革命性的葯物推出,突出優點就是起效快。」
8
「又想割腕了。」
「我准備大年三十當著他們面跳樓,我想他們永遠記住我。」
「別再刺激我逼我,經歷那個下午我真的不怕了,腦子里一遍又一遍播放我拿剪刀割腕的樣子。」
「我找不到什麼可以快速死亡的方法,跳樓吧,五樓會死的吧?可是這幾天一直在下雨,我跳下去了雨水會泡發我嗎?我的屍體會很醜吧?」
「每天意外離世的人那麼多,怎麼落不到我頭上啊?」
「我也想離開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真的讓我太累了......」
「放棄燒炭吧,我很恐懼在死之前的那種窒息感。」
......
這些樹洞里的留言仍在不斷更新著,它們從患者的心裡走出,再走入每一個想要幫助他們的「樹洞救援團」成員的心。
救援不會停止,兩方的故事都在進行中。
只是,希望「離別」的故事能夠早日畫上句號。
更多Q&A
H·Lab:您對國內的學術氛圍和環境有什麼感受?
黃智生:樹洞行動在技術上沒有什麼難以突破的關鍵,但是為什麼這件事情國內沒人想起來做?我覺得,可由於國內更多學者還是在關心怎麼出SCI論文、怎麼申請課題,他們缺乏動力去解決實際問題,而且不一定能帶來什麼回報。
H·Lab:那您為什麼願意來做呢?
黃智生:因為我在荷蘭就職,從來沒有每年發多少SCI的要求。那裡的大學沒有這個指揮棒,一旦我們被認作是學者,我們就被認為是會安排自己的時間做合理的科學研究。在這樣一個寬松的體制里,也不見得說我們就做不出成果,反而,我們可以做更多的技術創新的事情,更好地用自己的知識來為社會服務的。
H·Lab:您怎麼看待現在人工智慧技術在中國的發展?尤其在醫學領域。
黃智生:人工智慧技術是一種需要積累的技術。我們在國外已經發展了30多年,我們有人工智慧專業來招收本科生、碩士生、博士生,非常系統且平穩。但中國近幾年是一下子起了一波熱潮,既缺乏系統化積累,也難以真正解決問題,因為他們。
H·Lab:什麼是知識圖譜?
黃智生:知識圖譜又被稱為語義技術的工具,重點在於表達的內容概念,而非表達方式。比如,電腦、計算機、computer都是同一個語義,卻是三個表達方式。而且,每一個內容概念,都有它與其他內容概念的關系,例如當我們要搜索「水果中的蘋果」,那就絕對不是要搜索「蘋果電腦」或「蘋果公司」。只有語義技術,才能能夠表達人類最精準的意思。所以,真正的人工智慧,要擅長使用語義進行搜索,而非使用關鍵詞搜索。
H·Lab:我看您在朋友圈說,您每兩周都要讀完一本教科書?
黃智生:對啊,我必須要讀書,而且已經堅持了30年還在讀書。我大概收藏了五萬冊書,每次回來中國,都要把國內的教科書幾十本幾十本地買回去。但是國內的學者,可能需要整天跑課題、做報告,不一定有時間讀書,這很可惜。
H·Lab:您擔心這篇文章,同時是一把雙刃劍嗎?
黃智生:確實。但是,一方面我們希望有更多的志願者來參加到我們的救援隊伍里,但是又不希望這些自殺的人知道有人在監控,那樣會讓他們躲起來。但我們相信,這篇文章能夠起到更多正向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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