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聊齋志異·聶小倩》的文章梗概是什麼
書生寧采臣為人豪爽,潔身自愛。
一次他坐在金華一座廟里,同坐的還有一個叫燕赤霞的書生,有奇異的收妖的本領。一女鬼夜裡前來勾引寧采臣,被他嚴詞拒絕。第二天,有兩個蘭溪的過路人在隔壁離奇死了。當晚,女鬼又來,告訴他自己叫聶小倩,被惡鬼脅迫,求他幫助自己脫離苦海。寧采臣按小倩說的把她的屍骨遷到了里自家不遠處。小倩隨他回到家中。寧采臣妻死後,寧采臣娶小倩為妻。
一天,小倩告訴寧采臣說金華的妖怪就要來尋仇了。於是,寧采臣拿出燕赤霞給他的辟邪的牛皮袋掛在床前。這時小倩已經有了人氣,不再害怕辟邪的東西了。第二天晚上,妖怪果然來到,被收服在牛皮袋裡化作了數斗清水。
後聶小倩為寧采臣生得二子,皆有功名。
『貳』 文言文之聶小倩的注釋+翻譯
翻譯:寧采臣,魯人。每對人言:女,色而已。亦有「愛情亦狗屎,誰踩誰倒霉」之狂論,語驚四座。
適赴泰城,日暮獨尋寂所,有寺曰蘭若,斷壁殘垣,荒槁沒人,竟不以為異。然大比期至,謀功名未成,同年多勸之歸,以盡膝下之歡,略表子孝之意。然采臣每聞此,喟然長嘆曰:何顏見江東父老!已而散發佯狂,因寄所託,放浪形骸。又俯仰天地之間,感知己無一之慘淡,煢煢孑立,形影相弔,聊以終日。
賞析:
是日百無聊賴,獨步寺中後院,過月門,見繁花爛漫,芳草凄凄,疑別有洞天。大奇,移步前趨,遇一青衣女子,獨坐於櫻花之下,若有所思,見有人來,驚眸初定復嫣然一笑,立而復做賞花之狀翩然行去。寧生呆若木雞,恍然忘形。
歸而夜坐,秉瘦燭,光影搖曳。覺有人推門而入,急起審顧,則院中女子也。女笑曰:公子終日落魄,豈非小女子昔日流浪狗再世乎?寧生怪之,女亦嗔曰:公子何氣量小至若此,而不能容一笑語耳?詢其姓名曰:聶氏,乳名小倩。遂一見如故。進而促膝長談,共放厥詞。歡暢若此,平生未遇。不覺雞鳴,此女子欲去,寧生固留之,小倩曰:妾亦欲與君相伴,然不瞞公子,妾實為陰間孤魂也。骨葬郊野白楊樹下,上有鵲巢,君若不棄,三日後囊妾朽骨歸葬安宅,願修永好。語畢人失,恍然如夢。
采臣果市得钁、杴器具,待三日之期。寺中新具士人,燕姓,字赤霞,視采臣良久,問曰:公子日有奇遇乎?寧生大驚,瞞之,搪塞不過,具以實告。赤霞笑曰:觀公子顏色,已知之矣,然細辨神色,知其非為惡類,自古風流韻事亦多矣,然終成人願者寥若晨星,願勉之。
夜燭初上,小倩復造。寧生喜告之越明日可得永會矣。小倩面現不悅之色,曰:公子人生失意而致淪落若此,此非常態也,幡然醒悟,定當騰達;而賤妾乃孤魂野鬼,零落多年,幸遇公子,引為知己,豈能復有奢望?今當訣別,公子珍重。門未開而人已逝,不辨行蹤。
采臣瞠目結舌,茫然不知所措。進而掩門自省,自視功名無著,孑然一身,落魄異鄉,以為小倩嗤其身份卑微。小倩亦望月徘徊,其飄忽多載,目睹人間恩愛歡顏瞬間渺如雲煙,疑真性淡薄;又恐久聚為寧生不利,是以痛心決絕。
采臣未料及此,惟引咎自責,恍然若失。歸心漸起,質明,辭行於赤霞。赤霞曰:公子行,三日難成,吾善做甲馬,行者可健步如飛,君行緩,恐有閃失,請附之。
采臣即行,小倩忽訪燕赤霞,告之:小女子歷世久矣,終人鬼殊途,久之亦對采臣有害,然已在冥府寄名,不日將再世,惟此可以人間永伴,其若有心,期待二八載,托君告之。赤霞聞此仰天長嘆:汝既歷世久,當不聞琉璃心者乎?采臣行時心有微痕,恐難逾三日之期。
小倩聞之,大慟,言再世何用?!
采臣至家,伏輩雙親,長跪難起~~~~~~~~~~~~
嗚呼!情魂雙縷隨風散,兩地三更入夢寒!
到了傍晚,燕生回來了,甯采臣就問他,燕生以為是鬼。甯采臣平常個性正直剛強,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半夜,女子又來了,告訴甯采臣說 :「我看過的人太多了,沒有一個像你這麼剛強,你實在是個聖賢,我不敢騙你。我叫小倩,姓聶。十八歲就死掉了,埋在廟的旁邊。我常被妖物威脅,屢次去做卑賤的事情。沒臉見人,這實在不是我內心想做的。現在寺廟中已沒有人可以殺了,恐怕半夜會有夜叉來殺你。」
甯采臣很害怕,請求對方想辦法。女子說 :「你只要和燕生在同一個房間里就可以避免了。」甯采臣問 :「為何不去誘惑燕生呢?」女子回答說 :「凡是和我親熱的人,我就暗中拿著錐針刺他的腳,他就迷迷茫茫,就能提供給妖物來吸他的血 ; 或是用一錠黃金,————不是真的黃金,是羅剎惡鬼的骨頭,留下他會截取人的心肝,這兩個都是投一般人的喜好。」
甯采臣萬分感激,就問她什麼時候要戒備。聶小倩回答說 :「明天晚上。」聶小倩要告別的時候,哭哭啼啼的說 :「我不幸掉到苦海去,我想要脫離苦海登到岸邊,卻辦不到。郎君你的氣魄偉大沖上雲霄,一定能解救我脫離苦海。假如你願意收拾我的屍骨入袋,下葬到好地方,你就像我的再生父母。」甯采臣堅決的答應她。就問她屍骨埋在那裡。聶小倩說 :「你只要記得白楊樹上有烏雀築巢,那就是了。」聶小倩話說完就出去了,突然間就不見了。
第二天,甯采臣害怕燕生到別的地方去,就早早的前去邀請燕生見面。辰時以後就准備了酒和菜,留意看著燕生。後來就約他晚上睡一起,燕生就拿個性比較喜歡孤辟安靜拒絕,甯采臣不聽,半強迫帶著自己睡覺的用具來,燕生不得已,就移動自己的床鋪讓他睡在旁邊。說 :「我知道你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久仰你非常殷切。總之,我是有苦衷的,難以立刻說明白。拜託你別偷翻我箱子及上面的布幔,你如果不聽從的話,對你我都不好。」甯采臣就誠懇的聽從他的吩咐。
不久,兩人各自去睡覺了。燕生就把他的箱子放在上面,靠著枕頭稍微移動,打鼾聲音像打雷一樣。甯采臣睡不著。快到一更的時候,窗外隱隱地出現有人的影蹤。不久,這些人跟到窗邊來偷看,眼光閃閃爍爍。甯采臣害怕,正想要叫燕生。忽然有個東西穿裂箱子,亮得像一匹白布,打在窗上的石欄桿,忽然速度很快的射出去,立刻回到箱子,好像電閃了一下又滅掉。
燕生察覺到了就起來。甯采臣裝睡偷看。燕生捧著箱子,撿起一個東西,在月光底下聞一聞,看一看,那個東西閃著晶瑩的白光,長約二寸,大概韭菜葉子的長度。不久,燕生牢牢的包了好幾層,把它放在破箱子。自言自語的說 :「那裡來的老妖怪,如此大膽,把我的箱子弄壞了。」於是又再度睡覺。
甯采臣大為驚訝,就起來問燕生,並且把他所看見的事情告訴燕生。燕生說 :「既然承蒙您相知相愛,我那裡敢深深的隱瞞。我是一個劍客。剛才如果不是石欄桿,那個妖孽應該會立刻死了; 即使這樣,恐怕也受傷不輕。」甯采臣就問 :「你剛剛把什麼東西藏起來呢?」燕生說 :「是一把寶劍。剛剛我聞一聞覺得有妖氣。」甯采臣想要看。燕生就大方的拿出來給他看,果然是一把亮晃晃的小寶劍,於是甯采臣更加的看重燕生。
第二天,甯采臣看到窗戶外面有血跡。於是走到廟的北邊,看到重重疊疊的墳墓,果然有一棵白楊樹,有一烏雀在樹的頂端築巢。甯采臣看一看、算一算要如何完成它,就整理衣服打算要回去了。燕生就替他餞別,表現的情義非常親切、深厚。還把自已的破皮袋送給甯采臣,說 :「這是一個劍袋,你好好的珍藏它,妖魔鬼怪不敢靠近。」甯采臣想要追隨燕生學劍術。燕生說 :「你守信義、剛強正直,是可以修練。但你仍是富貴家的人,而不是我們學道的人呀。」甯采臣假託有個妹妹埋葬在這里,就把聶小倩的屍骨挖出來,用衣巾幫他收殮,租船回去了。
甯采臣的書房靠近野外,因此就在野外設了一個墳墓,把聶小倩的屍骨埋在書房的外面,祭祀祈禱說 :「我可憐你是一個孤憐憐的鬼魂,把你埋葬在我住的地方,你在唱歌或哭泣我都聽得到,這樣你就不會被男鬼欺負了吧!我替你准備一碗漿水給你喝,雖然不是多麼的山珍海味,希望你不要嫌棄。」
甯采臣祭祀祈禱結束,就要回去了,突然後面有人叫他說 :「你走慢一點,等我跟你一起走!」甯采臣回頭看,原來是聶小倩。聶小倩很高興的謝謝他 :「你果然是個守信用的人,我死再多次也無法報答你的大恩大德。請讓我隨你回去吧! 拜見你的父母親,我即當你的小妾小婢我也不會後悔。」甯采臣就詳細的看她,發覺她的臉白里透紅,翹翹的腳好像嫩嫩的筍子,白天仔細看她,特別的嬌艷美麗。於是,就和聶小倩一起來到書房,請她先坐一下,自己先進去向母親報告。甯采臣的母親十分驚愕,甯采臣的太太生病很久了,甯采臣的母親告訴他不要說,害怕她會害怕。話一說完,聶小倩就翩翩的進來了,拜伏在地下。甯采臣說 :「母親,這就是小倩。」甯采臣的母親嚇得來不急躲。小倩就對甯采臣的母親說 :「我飄飄然孤憐憐自己一個人,遠離自己的父母兄弟,承蒙公子照顧我,對我有恩惠,他的恩澤覆蓋到我的每根頭發、每寸肌膚了。我願意拿起掃帚做些打掃的事情來報答他對我深深的情義。」
甯采臣的母親看到聶小倩的身材苗條,十分可愛的樣子,才敢跟她說話,說 :「你願意照顧我的兒子,我老人家高興的不得了。只是我生平只有這個兒子,我還盼望他祭祀祖先、傳宗接代,我不敢讓他要有鬼妻。」小倩說 :「我實在沒有別的心思。我這個鬼既然沒有辦法得到你老人家的信任,請求讓我把他當哥哥來侍奉。我就像你女兒來投靠你,早晚服侍你,如何啊?」甯采臣的母親可憐她一片誠懇,就答應了。聶小倩想拜見嫂嫂,母親以生病的理由拒絕。
聶小倩於是就進到廚房裡面,代替甯母料理飲食。聶小倩在房門進進出出,好像已經在這住很久似了,到了傍晚,甯母會害怕,聶小倩就告別回去睡覺,但甯家並沒有替聶小倩准備床被,聶小倩暗中知道甯母的意思,就離開了。她經過甯采臣的書房想進去,卻後退了,在外面走來走去,好像在怕什麼似的。甯采臣就叫她。聶小倩說 :「你屋子裡有一股令人害怕的劍氣,從前在路上我不敢見你,正是這個原因。」甯采臣已經知道就是那口皮袋,就把它取來掛在別的房間。於是聶小倩才進到書房裡來,靠著燭火坐下來,經過一些時候都不說話。時間一久,聶小倩問甯采臣說 :「晚上你讀書嗎?我小時候背過?楞嚴經?,現在大半忘記了,請求你給我一卷,晚上有空時可向哥哥請教。」甯采臣答應了。甯采臣又坐下來,沉默了。二更快結束時,聶小倩還不走。甯采臣就催促她。聶小倩臉色變憂愁的說 :「我是他鄉的孤魂野鬼,特別害怕荒涼的墳墓。」甯采臣說:「書房裡沒有別的床被,況且我們是兄妹,也應該離遠一點來避嫌 。 一、精當細膩的心理描寫。
心理描寫是塑造人物形象、刻畫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它是指對處在一定環境中的人物內心活動的描寫。通過對人物心理的描寫,可以更深刻的揭示人物豐富而復雜的精神世界,反映人物的個性特徵,使人物形象更加豐滿靈動。與西方小說相比,中國古代小說常以奇異曲折、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取勝,心理描寫相對比較薄弱。心理描寫直到唐人傳奇始現端倪,且多以詩詞歌賦、隱語雙關出之,字數很少,且深度有限,像《紅線》寫紅線取金盒歸來的喜悅心情的那種描寫心理的文章是唐傳奇中少之又少的。然而《聊齋志異》則不同,整部著作善於通過細膩入微的心理描寫,注重人物心理的流程、心態的變化《聶小倩》就成功地描寫了寧采臣對聶小倩在幾個不同的場合相遇後,所隨之產生的各種想法和不同的心理變化, 請看下面一段話:
女笑曰:「月夜不寐,願修燕好。」寧正容曰:「卿防物議,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恥道喪。」女雲:「夜無知者。」寧又咄之。女逡巡若復有詞。寧叱:「速去!不然,當呼南捨生知。」女懼,乃退。至戶外復返,以黃金一鋌置褥上。寧掇擲庭墀,曰:「非義之物,污吾囊橐!」女慚,出,拾金自言曰:「此漢當是鐵石。」
聶小倩最初的「笑曰」,說明她內心滿懷著成功的希望,揣測有成功的把握,因而才喜形於色地流露出得意的媚笑,並說出挑逗性的話「月夜不寐,願修燕好。」當寧采臣「正容」、「咄之」之後,聶小倩便收斂了起先的「笑」 ,一下子變得「逡巡」起來,在對方一再的叱責之後,小倩終於因怕而「乃退」,這樣的描寫,說明了當寧采臣的義正詞嚴喚起她內心良知的關鍵時刻,她的心裡、她的思維中顯然出現暫時的矛盾——回去怕無法向老媼交待,不回去又一時達不到誘惑寧采臣的目的,於是女主人公尷尬、難堪、進退兩難的心裡活動被刻畫得淋漓盡致,活化出一個女性因為要求遭到拒絕而變得面紅耳赤的豐富而多變的特定心態。親昵之計不成,「至戶外」的小倩決意採用慣用的金錢引誘手段,因而「復返,以黃金一鋌置褥上」來試探,遭遇更嚴厲的斥責後,她慚愧不已,滿腹委屈無奈地埋怨寧采臣的鐵石心腸。這樣成功的心理刻畫,不僅表現了聶小倩內心深處既喜且懼又委屈加羞慚的復雜的內心世界,刻畫了寧采臣不為美色金錢所迷惑的潔身自愛的正人君子形象,極大地豐富了男女主人公的性格,而且更好地推動了故事情節的進一步發展。可見,蒲松齡不愧是心理描寫的行家裡手。
二、多彩凝練的語言。
《聊齋志異》的語言內涵豐富又典麗凝練。雖是文言,卻不僵死,具有明白流暢、通俗易懂,雅俗共賞,曲高和眾,可讀性強的特點。正如《法蘭西大網路全書》說聊齋語言:「達到了中國古典散文的高峰」。《聶小倩》一文即很好地體現了這些特色。
首先:作者創造性地運用了許多古代的文學語言,而且還大量地提煉並巧妙熔進了不少當時的方言俗語,形成一種活潑而不失典雅、俊逸而又生動有趣的語言格式。抒情寫景也好,敘事狀物也好,都因為自己的語言功底而被處理得妙趣橫生、多彩多姿。有的整句和散句相結合,例如:「殿塔壯麗」 「蓬蒿沒人」、「似絕行蹤」、「東西僧舍」、「雙扉虛掩」、「扃鍵如新」、「顧殿東隅」、「修竹拱把」、「野藕已花」等語句,和「至北郭」、「階下有巨池」、「意甚樂其幽杳」、「遂散步以待僧歸」、「階下有巨池」、「會學使案臨」、「惟南一小舍」等句子,整散結合,靈活生動;「眉顰蹙而欲啼,足劻勷而懶步」一句與它前後的句子也具有整散變化,錯落有致的特點。有的在單行奇句中又間用儷語駢詞,例如在「審諦之,……白晝端相,嬌艷尤絕。遂與俱至齋中。囑坐少待,先入白母。」這一連串絕妙好詞當中,作者巧妙鑲嵌上了「肌映流霞,足翹細筍」,可謂字字珠璣,聲聲鏗鏘,小倩的嬌美艷麗活靈活現;當小倩提出「願修燕好」的希求的時候,寧采臣回答的話語簡直就是一對典型的駢體句——「卿防物議,我畏人言」。讀之韻味十足,回味不盡。這些語言材料的巧妙運用,成功地使得全文句法靈活多變,平中添奇,雅中有俗,俗中顯雅。
其次:語言的凝練。《聊齋志異》用文言寫作,較白話小說,准確精練,生動傳神的語言是它的特長,充分顯現了蒲松齡熟練駕御文言文的卓越的語言功底。《聶小倩》一文,語言洗煉明快,情趣盎然,且不失形象生動,典雅別致。「女朝旦朝母,捧匜沃盥,下堂操作,無不曲承母志。」不過二十個字,即把小倩勤快賢惠、安良柔順的形象和盤托出,引人聯想。尤其是寧叱:『速去!不然』,女懼,乃退女慚,出寧諾。又坐,默然自得女,逸甚,心德之」等諸多一字、二字句,言簡意賅,乾脆利落,給人以簡捷不啰嗦,恰到火候之感,從而達到了一字千金的藝術效果。
3。寫人物轉化注重掌握分寸
《聶小倩》描述了被妖物役使的孤弱少女通過自己的心智與計策,在真、善、美和假、惡、丑的復雜而又尖銳的矛盾斗爭中,得俠客之助,擺脫凶惡勢力的要挾和控制,逐漸脫離了專門以害人為生的生活軌道,還陽與寧生結為夫婦,從而過上知恩向善、悔過自新的嶄新的人間生活,並享受到了甜蜜的愛情,反映了古代社會被侮辱被摧殘的婦女對邪惡勢力的頑強抗爭和對美好生活的執著追求。值得一提的是,無論從性格的發展、精神的變化,還是立場的轉變,作者在寫這個人物轉化的時候,非常注重掌握合適的分寸,尤其是每一個細節的轉化。
黑格爾認為,藝術的中心問題在於「藝術形象中個別細節把所要表現出來的內容突出地表現出來的那種妥帖性……只有適合於照實表現恰恰某一確定內容的東西才應該納入藝術作品,不應該有什麼顯得是無用的或是多餘的。」[3]蒲松齡在描寫聶小倩悔過轉化之時,就非常注重把「要表現出來的內容突出地表現出來」這一種「妥帖性」,也就是非常注重掌握描寫的分寸。「孤魂」 聶小倩原本是一個良家女子,不幸被惡魔老媼無情地掠去,被逼無奈充當了老媼的爪牙,專門做起了「為非作歹」的害人的職業。但聶小倩心靈深處的本性仍然是純真善良的。當她前往蘭若欲害寧采臣而被對方「驚問」的時候,她笑著回答說:「月夜不寐,願修燕好。」當寧采臣鄭重嚴肅地警告:「卿防物議,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恥道喪」以後,文章如此描寫:
女雲:「夜無知者。」寧又咄之。女逡巡若復有詞。寧叱:「速去!不然,當呼南捨生知。」女懼,乃退。至戶外復返,以黃金一鋌置褥上。寧掇擲庭墀,曰:「非義之物,污吾囊橐!」女慚,出,拾金自言曰:「此漢當是鐵石。」
從最初的又笑又說,到後來的只說不笑,說明遭到寧采臣的拒絕和呵斥之後,聶小倩很受感觸地良心發現、捫心自問,人物的轉化逐漸開始了。當發展到「女逡巡若復有詞」的時候,進一步表明聶小倩的內心充滿了矛盾和斗爭——對這樣的一個善良書生傷害呢,還是不傷害呢?傷害吧,被書生駁斥得理屈詞窮而不能不「速去!」「不然,當呼南捨生知」;不傷害吧,又擔心老媼訓斥虐待。這樣一描寫,即把聶小倩進退兩難的尷尬神態刻畫得幾近淋漓盡致。當她用女色和金錢雙管齊下進行誘騙皆以失敗而告終的時候,作者描寫的「女慚,出,拾金自言曰:『此漢當是鐵石。』」明確地告訴我們:聶小倩的內心思想進一步發展到了慚愧難過的地步——這樣一個正直正派令人欽佩崇敬的人怎麼能去亂加傷害呢?這樣,由不懷好意的笑到只說不笑,由決意害人到「逡巡」猶豫,由先前的「女懼」到後來的「女慚」,由想傷害寧采臣到欽佩崇敬寧采臣,作者在寫人物變化和人物心理的時候,如此這般時刻抓住了恰切的分寸感、「妥帖性」,一個真實感人、前後變化的人物形象,就這樣隨著有分寸的細節描寫而站在了讀者的面前,亦活在了讀者的心裡。
評論家薄子濤認為,「要做到准確合乎藝術分寸,不僅要把握人物特定環境下的思想行為,在藝術表現上貶褒得當,恰如其分,而且還要寫出一個人物立場轉變、精神變化的真實依據和獨有特點,做到適中、恰好。如果說,作者在描述聶小倩被迫害人的場景中是揭露中有同情的話,那麼,隨著她的渴望做人、悔過自新的言行表白,作者便把同情的因素遞增為支持的熱忱。蘭溪生及其僕人接連被害後,老妖就准備對寧生下手了。寧采臣的不受嬌艷容貌的蠱惑、拒絕金錢物質的引誘的高尚品德、學識無疑打動了聶小倩的心。所以,聶小倩在半夜時分偷偷地跑來給他通風報信,並且跟她娓娓傾訴,吐露了長期埋藏在心底的真情實意。這段對話,很有分寸地表達了男女主人公的性格。」
《聶小倩》對女主人公外貌形象的描寫,同樣做到了有分寸、合乎情理地表現,襯托出女主人公的精神及其性格的發展。寧采臣月夜中見到的聶小倩的形象是「彷彿艷絕」。這里所寫到的「彷彿」,不但是夜間看人的真實情景的恰當描寫,而且是「孤魂」真實面貌還不十分清晰的虛筆暗示。當聶小倩最終擺脫掉惡魔控制從而得以個性解放的時候,寧采臣眼中的聶小倩就非常的光彩照人、煥發青春了:
審諦之,肌映流霞,足翹細筍,白晝端相,嬌艷尤絕。
這里的『肌映流霞,足翹細筍」,簡直美不勝收,「尤」字用得也極有分寸。而當男女主人公愛情實現的時候,作品這樣寫到:
因列筵告戚黨。或請覿新婦,女慨然華妝出,一堂盡眙,反不疑其鬼,疑為仙。
聶小倩的「慨然華妝出」,是作者對她的愛情得以實現時的那種喜出望外的愉悅心情的恰如其分的描寫。用來形容聶小倩成為「新人」時的美麗外表的「疑為仙」三個字,更是匠心獨運,字斟句酌,准確至極,充分表現出作者有分寸、「妥帖性」地描寫人物變化的超人的藝術功底。
4,巧用伏筆與照應。
伏筆與照應是小說創作常用的手段,但要想運用好這一手段,作者必須做到構思周到縝密,行文自然流暢,細針密線,不著痕跡,天然圓潤,無懈可擊。而《聶小倩》在描寫人物的轉化的時候,就非常成功而又巧妙地運用了伏筆與照應的表達手段。伏筆的運用在《聊齋志異》中主要有四種——一是遠伏,即在距離後面的照應比較遠的地方埋下伏筆,使讀者最初並不怎麼注意,但是隨著行文的繼續和情節的發展,讀者經過回味和思考,自然會發現其中的奧妙,產生恍然大悟的感覺,從而拍手稱絕,例如《花姑子》《水莽草》、《續黃粱》等;二是復伏,也就是層層設伏筆,而伏筆當中又有新的伏筆,或者同一個伏筆有著幾種作用,例如《陸判》、《鴉頭》等;三是暗伏,也就是無論在何處設伏筆,不管與照應的距離遠近,作者都好像是在無心插柳,信手拈來,從而使得讀者毫無察覺,直到最後通過自己仔細咀嚼與研究發現已入作者彀中,這才頓覺其中的美妙,例如《宮夢弼》;四是閑伏,即用閑筆當伏筆,所寫的內容乍一看好像是多餘累贅的,但是經過細心研讀才發現是必不可少的,例如《嬰寧》、《張誠》、《胡四娘》《蓮香》、《小二》等《聶小倩》運用的是四種伏筆中的遠伏。作者遠遠的在文章的一開頭就介紹到:「寧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而且他還經常對別人誇耀自己「生平無二色」。當聶小倩為了引誘他而有意「以黃金一鋌置褥上」的時候,寧采臣卻不但將黃金「掇擲庭墀」,而且還毫不猶豫地說到「非義之物,污吾囊橐!」,巧妙照應了寧采臣「性慷爽,廉隅自重」的伏筆。當聶小倩主動提出要與他「修燕好」且囑咐、安慰他「夜無知者」盡管放心的時候,寧采臣決然沒有被女色所動,相反,他對聶小倩的唐突要求斬釘截鐵地進行了「咄之」、「叱」之,其耿直自重足以可見。夜深人靜之時,兩人「默然」而坐,寧生「促之」,並說:「齋中別無床寢」,明示聶小倩如果妻子還沒有死去就不能同她相愛,所有這些見美色而不惑的情節內容,都是對開篇交待的寧采臣「生平無二色」的巧妙回應。
正因為有了像《聶小倩》這樣的有著高超藝術技巧的作品,再加上廣博的內容和卓異的思想,《聊齋志異》才能夠成為我國古典文學的藝術明珠,成為一部充滿積極浪漫主義精神的文學巨著,受到廣大讀者的一致盛贊和高度評價。正如魯迅先生所說:「專集之最有名者」,「雖亦如當時同類之書,不外記神仙狐鬼精魅故事,然描寫委曲,敘次井然,用傳奇法,而以志怪,變幻之狀,如在目前;又或易調改弦,別敘畸人異行,出於幻域,頓入人間;偶述瑣問聞,亦多簡潔。」(《中國小說史略》)
《聶小倩》這篇文章的思想傾向,藝術手法都很能反映蒲松齡的思想藝術追求.這是一個善與惡,美與丑構成的強烈對比,而最終是善戰勝了惡,美戰勝了丑的動人故事.
其中,從小倩與寧采臣以及甯母三人互動可見得.甯母初因懼小倩是鬼,不敢答應小倩與寧采臣的婚事時,這時小倩的表現很值得人尋味,她並沒有傷心哭泣,也沒有心生怨恨,而是乖巧地說:「兒實無二心.泉下人既不見信於老母,請以兄事,依高堂,奉晨昏,如何 」這樣既表明了自己對寧采臣決不會有加害之心,又給寧母及自己一個台階下,同時還可因「依高堂,奉晨昏」與寧母接近,消除寧母的疑懼,獲得寧母的歡心.另外,與寧母見面時不為接納,但她毫無怨言地解釋,願兄事甯,在甯妻已久病的情況下為減輕寧母的負擔「即入廚下,代母屍雍」.從此「朝且朝母,捧匜沃盥,下堂操作,無不曲承母志」,使由於甯妻病卧不起後操勞家務勞累不堪的寧母自從小倩來後「逸甚」而「心德之」.她這樣做固然包含著取得甯家母子信任與好感的因素,但更多的還是表現了她的善良.
《聊齋》雖多言情小說,卻很少單純言情,大多利用神異幻想之便,創造種種寓意形象,使作品兼有寓意功能,以豐富思想意蘊,本篇寓意尤其明顯。聶小倩說她用女色與黃金作為誘殺人的兩種手段,「 凡以投時好耳」 ,一語道破當時好色貪財的世風。而非分的黃金「乃羅剎鬼骨,留之能截取人心肝」,更是警世之語。
「鬼」是一種觀念的存在,被藝術家想像成形形色色。《聊齋》筆下的鬼女都是早夭少女青春生命的另一種存在形式,具有濃郁的生活氣和人情味。聶小倩對寧生又崇敬,又感激,又傾心愛慕,而礙於鬼的身份和寧母的顧忌,只得與寧認作兄妹,若即若離;她夜間怕回到「荒墓」中去,但又無可奈何,在寧生的催促下,只得起身,愁容滿面,欲行又止。凡此種種,都寫得曲盡其情,意味深長。
《聶小倩》寫鬼女聶小倩初入寧采臣家對婆母之戒心能理解承受,盡心侍奉,對寧采臣有依戀之心,卻不強求,終於使婆母釋疑,變防範為喜愛,富有濃郁的生活內蘊,展示出女子的一種謙卑自安的性情。
小說開頭寫聶小倩美,是女鬼祟人之美。結尾聶小倩仍然美,也仍然是鬼,人們卻懷疑她是仙。從鬼到仙,從惡到善,一念之差,是《聶小倩》這個鬼故事給我們的啟示。
『叄』 聶小倩文言知識點總結
(一)通假字:
1、以黃金一鋌置褥上鋌同錠(二)古今異義:
1、妾受生氣已久古義:活人的氣息今義:生命力、活力;因不合心意而不愉快1、野藕已花名作動,開花2、倘肯囊妾朽骨名作動,用袋子裝、收拾3、寧大奇之意動,認為……奇怪4、寶藏可遠魑魅形容詞使動,使…遠離5、又一媼衣緋名作動,穿6、烏巢其顛名作動,做窩7、益厚重燕形容詞做動詞,看重8、意甚樂其幽杳意動,以…為樂,喜歡1、姥姥不相譽(單指)既而相對詞竭(互指)歌哭相聞(單指)2、向道途中不奉見者(從前,過去)二更向盡(將要)將無向姥姥有怨言否?(對)
『肆』 《聊齋志異》聶小倩故事概括 100字左右
【文言文】聊齋志異--聶小倩
寧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對人言:「生平無二色。」適赴金華,至北郭,解裝蘭若。寺中殿塔壯麗,然蓬蒿沒人,似絕行蹤。東西僧舍,雙扉虛掩,惟南一小舍,扃鍵如新。又顧殿東隅,修竹拱把,階下有巨池,野藕已花。意甚樂其幽杳。會學使案臨,城舍價昂,思便留止,遂散步以待僧歸。日暮有士人來啟南扉,寧趨為禮,且告以意。士人曰:「此間無房主,仆亦僑居。能甘荒落,旦暮惠教,幸甚!」寧喜,藉藁代床,支板作幾,為久客計。是夜月明高潔,清光似水,二人促膝殿廊,各展姓字。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寧疑為赴試者,而聽其音聲,殊不類浙。詰之,自言秦人,語甚朴誠。既而相對詞竭,遂拱別歸寢。
寧以新居,久不成寐。聞舍北喁喁,如有家口。起,伏北壁石窗下微窺之,見短牆外一小院落,有婦可四十餘;又一媼衣 緋,插蓬沓,鮐背龍鍾,偶語月下。婦曰:「小倩何久不來?」媼曰:「殆好至矣。」婦曰:「將無向姥姥有怨言否?」曰:「不聞;但意似蹙蹙。」婦曰:「婢子不宜好相識。」言未已,有十七八女子來,彷彿艷絕。媼笑曰:「背地不言人,我兩個正談道,小妖婢悄來無跡響,幸不訾著短處。」又曰:「小娘子端好是畫中人,遮莫老身是男子,也被攝去。」女曰:「姥姥不相譽,更阿誰道好?」婦人女子又不知何言。寧意其鄰人眷口,寢不復聽;又許時始寂無聲。
方將睡去,覺有人至寢所,急起審顧,則北院女子也。驚問之,女笑曰:「月夜不寐,願修燕好。」寧正容曰:「卿防物議,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恥道喪。」女雲:「夜無知者。」寧又咄之。女逡巡若復有詞。寧叱:「速去!不然,當呼南捨生知。」女懼,乃退。至戶外忽返,以黃金一錠置褥上。寧掇擲庭墀,曰:「非義之物,污我囊囊!」女慚出,拾金自言曰:「此漢當是鐵石。」
詰旦有蘭溪生攜一仆來候試,寓於東廂,至夜暴亡。足心有小孔,如錐刺者,細細有血出,俱莫知故。經宿一仆死,症亦如之。向晚燕生歸,寧質之,燕以為魅。寧素抗直,頗不在意。宵分女子復至,謂寧曰:「妾閱人多矣,未有剛腸如君者。君誠聖賢,妾不敢欺。小倩,姓聶氏,十八夭殂,葬於寺側,被妖物威脅,歷役賤務,腆顏向人,實非所樂。今寺中無可殺者,恐當以夜叉來。」寧駭求計。女曰:「與燕生同室可免。」問:「何不惑燕生?」曰:「彼奇人也,固不敢近。」又問:「迷人若何?」曰:「狎昵我者,隱以錐刺其足,彼即茫若迷,因攝血以供妖飲。又惑以金,非金也,乃羅剎鬼骨,留之能截取人心肝。二者,凡以投時好耳。」寧感謝,問戒備之期,答以明宵。臨別泣曰:「妾墮玄海,求岸不得。郎君義氣干雲,必能拔生救苦。倘肯囊妾朽骨,歸葬安宅,不啻再造。」寧毅然諾之。因問葬處,曰:「但記白楊之上,有烏巢者是也。」言已出門,紛然而滅。
明日恐燕他出,早詣邀致。辰後具酒饌,留意察燕。既約同宿,辭以性癖耽寂。寧不聽,強攜卧具來,燕不得已,移榻從之,囑曰:「仆知足下丈夫,傾風良切。要有微衷,難以遽白。幸勿翻窺篋襆,違之兩俱不利。」寧謹受教。既各寢,燕以箱篋置窗上,就枕移時,齁如雷吼。寧不能寐。近一更許,窗外隱隱有人影。俄而近窗來窺,目光睒閃。寧懼,方欲呼燕,忽有物裂篋而出,耀若匹練,觸折窗上石欞,飆然一射,即遽斂入,宛如電滅。燕覺而起,寧偽睡以覘之。燕捧篋檢征,取一物,對月嗅視,白光晶瑩,長可二寸,徑韭葉許。已而數重包固,仍置破篋中。自語曰:「何物老魅,直爾大膽,致壞篋子。」遂復卧。寧大奇之,因起問之,且告以所見。燕曰:「既相知愛,何敢深隱。我劍客也。若非石欞,妖當立斃;雖然,亦傷。」問:「所緘何物?」曰:「劍也。適嗅之有妖氣。」寧欲觀之。慨出相示,熒熒然一小劍也。於是益厚重燕。
明日,視窗外有血跡。遂出寺北,見荒墳累累,果有白楊,烏巢其顛。迨營謀既就,趣裝欲歸。燕生設祖帳,情義殷渥,以破革囊贈寧,曰:「此劍袋也。寶藏可遠魑魅。」寧欲從受其術。曰:「如君信義剛直,可以為此,然君猶富貴中人,非此道中人也。」寧托有妹葬此,發掘女骨,斂以衣衾,賃舟而歸。寧齋臨野,因營墳葬諸齋外,祭而祝曰:「憐卿孤魂,葬近蝸居,歌哭相聞,庶不見凌於雄鬼。一甌漿水飲,殊不清旨,幸不為嫌!」祝畢而返,後有人呼曰:「緩待同行!」回顧,則小倩也。歡喜謝曰:「君信義,十死不足以報。請從歸,拜識姑嫜,媵御無悔。」審諦之,肌映流霞,足翹細筍,白晝端相,嬌麗尤絕。遂與俱至齋中。囑坐少待,先入白母。母愕然。時寧妻久病,母戒勿言,恐所駭驚。言次,女已翩然入,拜伏地下。寧曰:「此小倩也。」母驚顧不遑。女謂母曰:「兒飄然一身,遠父母兄弟。蒙公子露覆,澤被發膚,願執箕帚,以報高義。」母見其綽約可愛,始敢與言,曰:「小娘子惠顧吾兒,老身喜不可已。但生平止此兒,用承祧緒,不敢令有鬼偶。」女曰:「兒實無二心。泉下人既不見信於老母,請以兄事,依高堂,奉晨昏,如何?」母憐其誠,允之。即欲拜嫂,母辭以疾,乃止。女即入廚下,代母屍饔。入房穿榻,似熟居者。
日暮母畏懼之,辭使歸寢,不為設床褥。女窺知母意,即竟去。過齋欲入,卻退,徘徊戶外,似有所懼。生呼之。女曰:「室有劍氣畏人。向道途中不奉見者,良以此故。」寧悟為革囊,取懸他室。女乃入,就燭下坐;移時,殊不一語。久之,問:「夜讀否?妾少誦《楞嚴經》,今強半遺忘。浼求一卷,夜暇就兄正之。」寧諾。又坐,默然,二更向盡,不言去。寧促之。愀然曰:「異域孤魂,殊怯荒墓。」寧曰:「齋中別無床寢,且兄妹亦宜遠嫌。」女起,顰蹙欲啼,足 儴而懶步,從容出門,涉階而沒。寧竊憐之,欲留宿別榻,又懼母嗔。女朝旦朝母,捧匜沃盥,下堂操作,無不曲承母志。黃昏告退,輒過齋頭,就燭誦經。覺寧將寢,始慘然出。
先是,寧妻病廢,母劬不堪;自得女,逸甚,心德之。日漸稔,親愛如己出,竟忘其為鬼,不忍晚令去,留與同卧起。女初來未嘗飲食,半年漸啜稀酡。母子皆溺愛之,諱言其鬼,人亦不知辨也。無何,寧妻亡,母隱有納女意,然恐於子不利。女微知之,乘間告曰:「居年余,當知肝膈。為不欲禍行人,故從郎君來。區區無他意,止以公子光明磊落,為天人所欽矚,實欲依贊三數年,借博封誥,以光泉壤。」母亦知無惡意,但懼不能延宗嗣。女曰:「子女惟天所授。郎君注福籍,有亢宗子三,不以鬼妻而遂奪也。」母信之,與子議。寧喜,因列筵告戚黨。或請覿新婦,女慨然華妝出,一堂盡眙,反不疑其鬼,疑為仙。由是五黨諸內眷,咸執贄以賀,爭拜識之。女善畫蘭、梅,輒以尺幅酬答,得者藏之什襲以為榮。一日俯頸窗前,怊悵若失。忽問:「革囊何在?」曰:「以卿畏之,故緘致他所。」曰:「妾受生氣已久,當不復畏,宜取掛床頭。」寧詰其意,曰:「三日來,心怔忡無停息,意金華妖物,恨妾遠遁,恐旦晚尋及也。」寧果攜革囊來。女反復審視,曰:「此劍仙將盛人頭者也。敝敗至此,不知殺人幾何許!妾今日視之,肌猶粟栗。」乃懸之。次日又命移懸戶上。夜對燭坐,欻有一物,如飛鳥至。女驚匿夾幕間。寧視之,物如夜叉狀,電目血舌,睒閃攫拿而前,至門卻步,逡巡久之,漸近革囊,以爪摘取,似將抓裂。囊忽格然一響,大可合簣,恍惚有鬼物突出半身,揪夜叉入,聲遂寂然,囊亦頓索如故。寧駭詫,女亦出,大喜曰:「無恙矣!」共視囊中,清水數斗而已。
後數年,寧果登進士。舉一男。納妾後,又各生一男,皆仕進有聲。
『伍』 文言文聶小倩
太難了點吧....上課老師講
『陸』 哪裡有聶小倩文言文總結
譯文
浙江人氏寧采臣,為人慷慨豪爽,方正自重。常常對人說:「我一生中沒愛過第二個女人。」
寧采臣有次恰去金華,到城北後,進一座寺廟里休息。寺廟大殿寶塔十分壯麗,但地上長滿比人還高的蓬蒿,好像好久沒有人來過。東西兩側僧人居住的房舍,門都虛掩著,只有南面一間小屋的門上,好像掛著一把新鎖。殿東角有一片修竹,台階下有大池塘,里邊野藕叢生,已經開花。寧采臣很喜歡這個幽靜的地方。此時恰逢學使來主持考試,城中房舍租金很高,於是考慮在這里住下,就散步等待廟中僧侶回來。
傍晚時,有個讀書人來開南面小屋的門。寧采臣走上前行禮,並且告訴他自己想在此留宿。那個讀書人說:「這里沒有房主,我也是個在這里借宿的人。你不怕冷清住在這里,我早晚都能向你討教,真是不勝榮幸。」寧采臣很高興,鋪些蒿草當床,又架起木板當桌子,打算在這里住些日子。
這天夜晚月光皎潔,寧采臣和那位書生一起坐在大殿的走廊聊天,各自說自己姓名表字。書生自己說:「我姓燕,字赤霞。寧采臣想他是來應考的秀才,但聽他的口音,根本不像浙江人。於是追問那書生,書生自己說:我是陝西人。」語氣朴實誠摯。等到兩人說完了話,於是相別就寢。
寧采臣因為在陌生的地方居住,久久難以入睡。他聽見北邊房裡有人竊竊私語,好像住有家眷。他起身趴在北牆石窗下,悄悄看了一眼。看見短牆外一個小院落里,有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還有一個老婆子穿著褪色的紅衣服,頭上插有銀梳,一副駝背衰老的樣子,那兩人在月下說話。婦人說:「小倩為什麼久久不來?」老婆子說:「可能是好友來了吧。」婦人說:「她沒向姥姥發牢騷嗎?」老婆子答道:「沒聽到,但她看上去很憂慮。」婦人說:「小丫頭不能當作知己人看待。」
話未說完,就有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進來了,模樣好像很美。老太婆笑著說:「背後不說人,我們兩個正說你呢,沒想到你這個小妖精悄悄進來了,幸虧我們沒說你什麼壞話。」老太婆接著說:「小娘子長得好比畫中人,我要是個男人,也會被你把魂勾跑。」女孩說:「姥姥不誇獎我幾句,還有誰會說我好?」婦人和女孩子說了些什麼,寧采臣沒有聽清。他想這是鄰居家眷的私語,所以躺回草床不再聽她們說話。過了一會兒,寺廟里一片寂靜。
寧采臣剛要入夢境時,覺得好像有人進了他的卧室。他急忙起身一看,發現是北院那個叫小倩的女孩子進來了。他不由得吃了一驚,問她進來干什麼,她說想跟他一起睡。寧采臣一本正經地說:「你不怕別人議論,我還怕別人說閑話呢。偶然一失足,就會成為一個道德淪喪的無恥之徒。」女孩說,夜裡沒人知道。寧采臣大聲責罵,女孩猶豫徘徊想要說什麼。寧采臣吼道:「快走開!要不然,我就要喊南邊小屋裡的人了。」聽了這話,那女孩有些害怕,只好走開了。剛走出門又轉身回來,把一錠金子放在寧的床褥上。寧馬上把它扔到院子的台階上,斥責說:「不義之財,弄臟了我的口袋。」女孩羞愧地揀起金子走了,嘴裡還說:「這個男人真是鐵石心腸。」
第二天一早,有個蘭溪的書生帶著一個僕人來應考。他們住在寺廟的東廂房裡。不料,書生竟在當天夜裡暴死了。死後發現,他的腳板心有個小限孔,像是被錐子刺的,還有一縷縷血絲流出來了。大家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過了一個晚上,書生的僕人也死了,他的症狀和書生一模一樣。晚上,燕生回來了。寧采臣問他知不知道死因,他認為這是鬼魅乾的。寧采臣為人耿直,根本沒把鬼的事放在心上。
到了夜裡,那個女孩子又來找他。她對寧采臣說:「我見過的人多了,但沒有像你這樣剛直的人。你有聖賢人的品德,我不敢欺騙你。我叫聶小倩,十八歲就病死了,埋在這座寺院旁,不幸遭受妖物的威脅,幹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下賤勾當。我用容顏去迷惑別人,這本來並不是我願意做的。現在這寺中沒有人可以殺,鬼夜叉很可能要來殺你。」寧采臣聽了這話,十分驚駭,他請求小倩幫他想辦法。聶小倩說:「你跟燕赤霞住在一屋便能免除凶災。」寧采臣問了一句:「為何不去迷惑燕赤霞?」小倩回答說:「他是個奇人,鬼妖不敢接近他。」寧采臣又問:「你們怎麼樣去迷惑人呢?」聶小倩說:「和我親昵的人,我悄悄用錐子刺他的腳心,這樣,他很快就昏迷過去了,於是,我再吸他的血給妖怪喝。有時候,我用金子去勾引,其實那不是金子,而是羅剎鬼的骨頭。這東西留在誰那裡,就能把誰的心肝掏去。這兩種方法,都是迎合而今人們貪色好財的心理。」寧采臣問她什麼時候戒備,她說明天晚上。臨別時,小倩哭著說:「我掉進了大海,找不到岸。你是仗義君子,一定能救苦救難。如果你能把我的朽骨帶到一個清凈的地方安葬,我將感激不盡。」寧采臣答應了她的要求,問她的墳在哪裡,她說:「請記住,白楊樹上有烏鴉巢穴的地方便是。」說完出門,片刻消失不見了。
第二天,寧采臣恐怕燕赤霞外出,便早早到他房裡,邀請他喝酒。上午九十點鍾,酒菜准備好了。在酒席上,寧采臣留意觀察燕赤霞。寧采臣表示想和他同屋睡,燕赤霞推辭說自己喜歡清凈,寧采臣不聽,到了晚上,強行把鋪蓋都搬過來了,燕赤霞不得已,只好跟他同睡,他囑咐寧采臣:「我知道你是個大丈夫,對你也很欽佩。不過,我有些私事,不便明說。請你不要翻看我的小箱子。否則,對你我兩人都沒好處。」寧采臣很恭敬地答應了。後來,各自就寢。燕赤霞臨睡前把小箱子放在窗檯上,過了一會兒,他就鼾聲如雷。寧采臣半天也睡不著。大約一更時分,他發現窗外隱隱約約有人影,正慢慢靠近窗戶朝里看,目光閃閃。寧采臣很害怕,正要喊叫燕赤霞,忽然聽見有個東西從小箱子中飛出,像一匹白綢緞閃閃亮,折斷窗戶上的石格,猛然一射,隨即像電光一樣熄滅了。這時,燕赤霞醒來起身,寧采臣假裝睡著了,在暗中觀察他。只見燕赤霞拿起箱子檢查,從裡面取出一個東西,映著月光嗅了嗅。那東西亮晶晶的,大約有兩寸長,一片韭菜葉子大小。然後,燕赤霞把它緊緊包牢,又放進箱子里。燕赤霞自言自語:「什麼老妖怪,竟敢有這么大的膽子,把我的箱子都給弄壞了。」於是,他又躺下來。
寧采臣覺得太奇怪了,便起身問燕赤霞,並把剛才所看到的情節都告訴了燕赤霞。燕赤霞說:「既然我們已成好朋友,我也就不必再隱瞞了。我是個劍客。要不是那個石格子阻擋,妖怪當時就會死的。雖說它這次沒死,但他已受了重傷。」寧采臣問他剛才藏起來的是什麼東西,燕赤霞說是劍,並說剛才聞它,上面有股妖氣。寧采臣說想看看這柄劍,燕赤霞拿出來給他看,原來,這是一柄亮閃閃的小劍。於是,寧采臣更加重視燕赤霞。
第二天一早,寧采臣到窗外查看,發現地上有攤血跡。這天,寧采臣走出寺院,在寺院北邊,他看見一片荒冢。再一看,果然有棵白楊樹,樹上有個烏鴉巢。
寧采臣辦完事以後,急忙整理行裝准備回家。臨行前,燕赤霞設宴送行,並把破皮囊贈送給寧采臣,他告訴寧采臣:「這是劍袋。你好好收藏,它可以避妖怪。」寧采臣想跟他學劍術,燕生說:「像你這樣信義剛直的君子,本來是可以學的,但你是富貴階層的人,不是干我這一行的。」寧采臣撒謊說有個妹妹葬在寺院北邊,打算遷葬。於是,他挖出聶小倩的朽骨,用衣衾包好,租船返回家。
寧采臣的書齋靠近郊野。他回家後就將小倩的墳建在齋外。建好安葬後,他祭祀說:「可憐你孤零零的,把你葬在我小屋旁邊,這樣,你的悲歡我都能聽見,希望你不會被鬼雄欺負。一杯水酒,不成敬意,請不要嫌棄,把它喝了罷!」他祝福完以後正准備回家,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道:「請等等我!」回頭一看,竟是小倩。聶小倩笑著謝寧采臣:「你的信義,我永遠也報答不盡。請讓我隨同你回去,拜見婆婆,就是做個丫頭小妾也心甘情願。」寧采臣細細打量她,見她肌膚細嫩,小腳尖尖,身材嬌嬌,嫵媚動人。
於是,便帶她一同回到書齋。寧采臣讓她先坐一會兒,他先進去告訴母親。他母親聽說後感到很吃驚。當時,寧采臣的妻子已病了很長時間,母親叫他不要聲張,以免刺激病人。他們母子正說著話,聶小倩已悄悄進屋,跪在地上拜見寧采臣的母親。寧采臣介紹說:「這就是小倩。」寧母驚慌地看了看她,心裡很害怕。聶小倩說:「我孤單一身,遠離父母兄弟。承蒙公子關照,使我擺脫了困境。因此,我願意侍奉他,以報答他的恩德。」寧母見她模樣很可愛,才敢與她說話。寧母說:「姑娘肯照顧我兒子,我這個老太婆當然很高興。只是我一生僅養了這個兒子,要靠他傳宗接代,不敢讓他娶個鬼妻。」小倩說:「我真的沒有二心。九泉之下的人既然得不到您的信任,那就讓我把公子當兄長對待,聽候您老人家的吩咐,早晚伺候,行不行?」寧母覺得小倩的話說得很真誠,便答應了。小倩說她想拜見嫂夫人,寧母推辭說寧妻患病在床,多有不便。小倩也就沒有去。接著,小倩立即到廚房,給母親做飯。她在寧采臣家進進出出,穿堂入室,像是來了很長時間一樣,一點都不陌生。
天黑以後,寧母有些怕她,要她先回去睡覺,卻不給她准備床被。小倩意識到這是母親趕她走的信號,於是,她就走了。經過寧采臣的書房時,她想進去,又不敢進,在門外徘徊。寧采臣叫她,她說:「房裡有劍氣,叫人害怕。前些時候在路途上不敢見你,就是這個緣故。」寧采臣頓時想起燕赤霞送給他的破皮袋,於是,他趕忙把袋子拿下來掛到別的房間去了。小倩這才進了書房,在燭燈邊坐下。坐了半天也沒一句話,後來,她問寧采臣:「你晚上讀書嗎?我小時候念過《楞嚴經》,現在多半已忘光了。請你幫我找一冊,夜晚空閑時我請大哥指點指點。」寧采臣答應了。 兩個人又無話可講,小倩也不說告辭。到了二更以後,小倩還坐在書房裡不走,寧采臣催她,她傷心地說:「我是外地來的孤魂,特別害怕到荒墓里去。」寧采臣說:「這里沒有別的床,而且兄妹之間,也應該避嫌。」小倩站起身,一副愁眉苦臉要哭的樣子,想邁步卻又邁不開步子。她慢吞吞地走出書房,過了台階就不見了。寧采臣心裡很可憐她,想留她睡在別的床上,又擔心母親會責怪。
第二天一早,小倩向母親請安,端水給她盥洗,家務活忙個不停,而且,樣樣都合寧母的心。傍晚時,小倩自動離開書齋。她經過書房時,經常借著燭光念經,直到寧采臣要睡覺時才凄然離去。本來,自從寧妻病倒以後,寧母便操持起所有的家務,她已疲勞不堪。自從小倩來到家以後,寧母就清閑多了。天長日久,寧母和小倩漸漸熟悉,她對小倩也越來越疼愛。到後來,寧母已忘記小倩是個鬼變的,而不忍心晚上叫她走,便把她留下來跟自己一起睡。小倩初來時,不吃不喝,半年後才開始吃點稀飯。寧采臣母子都很喜愛她,從來不說她是鬼。
不久,寧妻病逝了。寧母想收小倩做兒媳,但怕她不能生兒育女,小倩說采臣將有三個男孩,不會因為有鬼妻就沒有後代。於是,寧家大辦酒席,遍請親友。婚禮那天,小倩穿戴一新,大大方方地出來見親友,令滿堂親友都看呆了。人們不懷疑她是鬼,而懷疑她是仙人。於是各方的親戚都來祝賀他們,並且爭相拜見小倩.小倩擅長畫蘭花梅花,經常作畫答謝賓客,得到畫的人把畫收藏好並且以得到小倩的畫作為榮耀。一天小倩靠在窗前,憂心忡忡的樣子。忽然問:「革囊在哪裡?」寧采臣說:「因為你怕它,所以把它收藏在了其它地方。」小倩說:「我受到生人的氣息已經很久了,應該不再害怕,最好將革囊掛在床頭。」寧采臣詢問她這樣做的原因,小倩說:「這幾天以來,心裡的憂患沒有停止過,料想金華的那妖怪,記恨我逃跑了,恐怕早晚要找過來。」寧采臣於是拿革囊過來。小倩反復看了看,說:「這個是劍仙用來盛裝人頭的,現在破成這樣,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我現在看到它,也還是渾身發抖。」於是把革囊懸掛起來。第二天又讓寧采臣移掛到門口。晚上兩人點燈相對而坐,忽然有一個象鳥一樣的東西飛來了。小倩嚇得躲到了夾幕里,寧采臣看著那個東西如夜叉一般,雷電般的眼睛,血色的舌頭,渾身發光快速向前,到了門口停住了,徘徊了好久,慢慢靠近革囊,用爪子抓取革囊,好像要將它撕裂。革囊忽然響了一聲,變得跟簣一樣大,恍惚之間有鬼物從革囊里突出半身,並且將夜叉揪入了革囊,於是就安靜了下來,革囊也變回之前的樣子。寧采臣又驚又怕,小倩也出來了,高興地說:「沒事了!」一起看革囊裡面,只有清水而已。
幾年後,寧采臣考中進士,小倩也生下一個男孩。後來寧采臣又納妾了,小倩和她各生了一個男孩。他們的孩子後來也成了一個有名望的人。
『柒』 高分求 《聶小倩》文言知識點
浙江人氏寧采臣,為人慷慨豪爽,方正自重。常常對人說:「我一生中沒愛過第二個女人。」
寧采臣有次恰去金華,到城北後,進一座寺廟里休息。寺廟大殿寶塔十分壯麗,但地上長滿比人還高的蓬蒿,好像好久沒有人來過。東西兩側僧人居住的房舍,門都虛掩著,只有南面一間小屋的門上,好像掛著一把新鎖。殿東角有一片修竹,台階下有大池塘,里邊野藕叢生,已經開花。寧采臣很喜歡這個幽靜的地方。此時恰逢學使來主持考試,城中房舍租金很高,於是考慮在這里住下,就散步等待廟中僧侶回來。
傍晚時,有個讀書人來開南面小屋的門。寧采臣走上前行禮,並且告訴他自己想在此留宿。那個讀書人說:「這里沒有房主,我也是個在這里借宿的人。你不怕冷清住在這里,我早晚都能向你討教,真是不勝榮幸。」寧采臣很高興,鋪些蒿草當床,又架起木板當桌子,打算在這里住些日子。
這天夜晚月光皎潔,寧采臣和那位書生一起坐在大殿的走廊聊天,各自說自己姓名表字。書生自己說:「我姓燕,字赤霞。寧采臣想他是來應考的秀才,但聽他的口音,根本不像浙江人。於是追問那書生,書生自己說:我是陝西人。」語氣朴實誠摯。等到兩人說完了話,於是相別就寢。
寧采臣因為在陌生的地方居住,久久難以入睡。他聽見北邊房裡有人竊竊私語,好像住有家眷。他起身趴在北牆石窗下,悄悄看了一眼。看見短牆外一個小院落里,有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還有一個老婆子穿著褪色的紅衣服,頭上插有銀梳,一副駝背衰老的樣子,那兩人在月下說話。婦人說:「小倩為什麼久久不來?」老婆子說:「可能是好友來了吧。」婦人說:「她沒向姥姥發牢騷嗎?」老婆子答道:「沒聽到,但她看上去很憂慮。」婦人說:「小丫頭不能當作知己人看待。」
話未說完,就有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進來了,模樣好像很美。老太婆笑著說:「背後不說人,我們兩個正說你呢,沒想到你這個小妖精悄悄進來了,幸虧我們沒說你什麼壞話。」老太婆接著說:「小娘子長得好比畫中人,我要是個男人,也會被你把魂勾跑。」女孩說:「姥姥不誇獎我幾句,還有誰會說我好?」婦人和女孩子說了些什麼,寧采臣沒有聽清。他想這是鄰居家眷的私語,所以躺回草床不再聽她們說話。過了一會兒,寺廟里一片寂靜。
寧采臣剛要入夢境時,覺得好像有人進了他的卧室。他急忙起身一看,發現是北院那個叫小倩的女孩子進來了。他不由得吃了一驚,問她進來干什麼,她說想跟他一起睡。寧采臣一本正經地說:「你不怕別人議論,我還怕別人說閑話呢。偶然一失足,就會成為一個道德淪喪的無恥之徒。」女孩說,夜裡沒人知道。寧采臣大聲責罵,女孩猶豫徘徊想要說什麼。寧采臣吼道:「快走開!要不然,我就要喊南邊小屋裡的人了。」聽了這話,那女孩有些害怕,只好走開了。剛走出門又轉身回來,把一錠金子放在寧的床褥上。寧馬上把它扔到院子的台階上,斥責說:「不義之財,弄臟了我的口袋。」女孩羞愧地揀起金子走了,嘴裡還說:「這個男人真是鐵石心腸。」
第二天一早,有個蘭溪的書生帶著一個僕人來應考。他們住在寺廟的東廂房裡。不料,書生竟在當天夜裡暴死了。死後發現,他的腳板心有個小限孔,像是被錐子刺的,還有一縷縷血絲流出來了。大家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過了一個晚上,書生的僕人也死了,他的症狀和書生一模一樣。晚上,燕生回來了。寧采臣問他知不知道死因,他認為這是鬼魅乾的。寧采臣為人耿直,根本沒把鬼的事放在心上。
到了夜裡,那個女孩子又來找他。她對寧采臣說:「我見過的人多了,但沒有像你這樣剛直的人。你有聖賢人的品德,我不敢欺騙你。我叫聶小倩,十八歲就病死了,埋在這座寺院旁,不幸遭受妖物的威脅,幹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下賤勾當。我用容顏去迷惑別人,這本來並不是我願意做的。現在這寺中沒有人可以殺,鬼夜叉很可能要來殺你。」寧采臣聽了這話,十分驚駭,他請求小倩幫他想辦法。聶小倩說:「你跟燕赤霞住在一屋便能免除凶災。」寧采臣問了一句:「為何不去迷惑燕赤霞?」小倩回答說:「他是個奇人,鬼妖不敢接近他。」寧采臣又問:「你們怎麼樣去迷惑人呢?」聶小倩說:「和我親昵的人,我悄悄用錐子刺他的腳心,這樣,他很快就昏迷過去了,於是,我再吸他的血給妖怪喝。有時候,我用金子去勾引,其實那不是金子,而是羅剎鬼的骨頭。這東西留在誰那裡,就能把誰的心肝掏去。這兩種方法,都是迎合而今人們貪色好財的心理。」寧采臣問她什麼時候戒備,她說明天晚上。臨別時,小倩哭著說:「我掉進了大海,找不到岸。你是仗義君子,一定能救苦救難。如果你能把我的朽骨帶到一個清凈的地方安葬,我將感激不盡。」寧采臣答應了她的要求,問她的墳在哪裡,她說:「請記住,白楊樹上有烏鴉巢穴的地方便是。」說完出門,片刻消失不見了。
第二天,寧采臣恐怕燕赤霞外出,便早早到他房裡,邀請他喝酒。上午九十點鍾,酒菜准備好了。在酒席上,寧采臣留意觀察燕赤霞。寧采臣表示想和他同屋睡,燕赤霞推辭說自己喜歡清凈,寧采臣不聽,到了晚上,強行把鋪蓋都搬過來了,燕赤霞不得已,只好跟他同睡,他囑咐寧采臣:「我知道你是個大丈夫,對你也很欽佩。不過,我有些私事,不便明說。請你不要翻看我的小箱子。否則,對你我兩人都沒好處。」寧采臣很恭敬地答應了。後來,各自就寢。燕赤霞臨睡前把小箱子放在窗檯上,過了一會兒,他就鼾聲如雷。寧采臣半天也睡不著。大約一更時分,他發現窗外隱隱約約有人影,正慢慢靠近窗戶朝里看,目光閃閃。寧采臣很害怕,正要喊叫燕赤霞,忽然聽見有個東西從小箱子中飛出,像一匹白綢緞閃閃亮,折斷窗戶上的石格,猛然一射,隨即像電光一樣熄滅了。這時,燕赤霞醒來起身,寧采臣假裝睡著了,在暗中觀察他。只見燕赤霞拿起箱子檢查,從裡面取出一個東西,映著月光嗅了嗅。那東西亮晶晶的,大約有兩寸長,一片韭菜葉子大小。然後,燕赤霞把它緊緊包牢,又放進箱子里。燕赤霞自言自語:「什麼老妖怪,竟敢有這么大的膽子,把我的箱子都給弄壞了。」於是,他又躺下來。
寧采臣覺得太奇怪了,便起身問燕赤霞,並把剛才所看到的情節都告訴了燕赤霞。燕赤霞說:「既然我們已成好朋友,我也就不必再隱瞞了。我是個劍客。要不是那個石格子阻擋,妖怪當時就會死的。雖說它這次沒死,但他已受了重傷。」寧采臣問他剛才藏起來的是什麼東西,燕赤霞說是劍,並說剛才聞它,上面有股妖氣。寧采臣說想看看這柄劍,燕赤霞拿出來給他看,原來,這是一柄亮閃閃的小劍。於是,寧采臣更加重視燕赤霞。
第二天一早,寧采臣到窗外查看,發現地上有攤血跡。這天,寧采臣走出寺院,在寺院北邊,他看見一片荒冢。再一看,果然有棵白楊樹,樹上有個烏鴉巢。
寧采臣辦完事以後,急忙整理行裝准備回家。臨行前,燕赤霞設宴送行,並把破皮囊贈送給寧采臣,他告訴寧采臣:「這是劍袋。你好好收藏,它可以避妖怪。」寧采臣想跟他學劍術,燕生說:「像你這樣信義剛直的君子,本來是可以學的,但你是富貴階層的人,不是干我這一行的。」寧采臣撒謊說有個妹妹葬在寺院北邊,打算遷葬。於是,他挖出聶小倩的朽骨,用衣衾包好,租船返回家。
寧采臣的書齋靠近郊野。他回家後就將小倩的墳建在齋外。建好安葬後,他祭祀說:「可憐你孤零零的,把你葬在我小屋旁邊,這樣,你的悲歡我都能聽見,希望你不會被鬼雄欺負。一杯水酒,不成敬意,請不要嫌棄,把它喝了罷!」他祝福完以後正准備回家,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道:「請等等我!」回頭一看,竟是小倩。聶小倩笑著謝寧采臣:「你的信義,我永遠也報答不盡。請讓我隨同你回去,拜見婆婆,就是做個丫頭小妾也心甘情願。」寧采臣細細打量她,見她肌膚細嫩,小腳尖尖,身材嬌嬌,嫵媚動人。
於是,便帶她一同回到書齋。寧采臣讓她先坐一會兒,他先進去告訴母親。他母親聽說後感到很吃驚。當時,寧采臣的妻子已病了很長時間,母親叫他不要聲張,以免刺激病人。他們母子正說著話,聶小倩已悄悄進屋,跪在地上拜見寧采臣的母親。寧采臣介紹說:「這就是小倩。」寧母驚慌地看了看她,心裡很害怕。聶小倩說:「我孤單一身,遠離父母兄弟。承蒙公子關照,使我擺脫了困境。因此,我願意侍奉他,以報答他的恩德。」寧母見她模樣很可愛,才敢與她說話。寧母說:「姑娘肯照顧我兒子,我這個老太婆當然很高興。只是我一生僅養了這個兒子,要靠他傳宗接代,不敢讓他娶個鬼妻。」小倩說:「我真的沒有二心。九泉之下的人既然得不到您的信任,那就讓我把公子當兄長對待,聽候您老人家的吩咐,早晚伺候,行不行?」寧母覺得小倩的話說得很真誠,便答應了。小倩說她想拜見嫂夫人,寧母推辭說寧妻患病在床,多有不便。小倩也就沒有去。接著,小倩立即到廚房,給母親做飯。她在寧采臣家進進出出,穿堂入室,像是來了很長時間一樣,一點都不陌生。
天黑以後,寧母有些怕她,要她先回去睡覺,卻不給她准備床被。小倩意識到這是母親趕她走的信號,於是,她就走了。經過寧采臣的書房時,她想進去,又不敢進,在門外徘徊。寧采臣叫她,她說:「房裡有劍氣,叫人害怕。前些時候在路途上不敢見你,就是這個緣故。」寧采臣頓時想起燕赤霞送給他的破皮袋,於是,他趕忙把袋子拿下來掛到別的房間去了。小倩這才進了書房,在燭燈邊坐下。坐了半天也沒一句話,後來,她問寧采臣:「你晚上讀書嗎?我小時候念過《楞嚴經》,現在多半已忘光了。請你幫我找一冊,夜晚空閑時我請大哥指點指點。」寧采臣答應了。 兩個人又無話可講,小倩也不說告辭。到了二更以後,小倩還坐在書房裡不走,寧采臣催她,她傷心地說:「我是外地來的孤魂,特別害怕到荒墓里去。」寧采臣說:「這里沒有別的床,而且兄妹之間,也應該避嫌。」小倩站起身,一副愁眉苦臉要哭的樣子,想邁步卻又邁不開步子。她慢吞吞地走出書房,過了台階就不見了。寧采臣心裡很可憐她,想留她睡在別的床上,又擔心母親會責怪。
第二天一早,小倩向母親請安,端水給她盥洗,家務活忙個不停,而且,樣樣都合寧母的心。傍晚時,小倩自動離開書齋。她經過書房時,經常借著燭光念經,直到寧采臣要睡覺時才凄然離去。本來,自從寧妻病倒以後,寧母便操持起所有的家務,她已疲勞不堪。自從小倩來到家以後,寧母就清閑多了。天長日久,寧母和小倩漸漸熟悉,她對小倩也越來越疼愛。到後來,寧母已忘記小倩是個鬼變的,而不忍心晚上叫她走,便把她留下來跟自己一起睡。小倩初來時,不吃不喝,半年後才開始吃點稀飯。寧采臣母子都很喜愛她,從來不說她是鬼。
不久,寧妻病逝了。寧母想收小倩做兒媳,但怕她不能生兒育女,小倩說采臣將有三個男孩,不會因為有鬼妻就沒有後代。於是,寧家大辦酒席,遍請親友。婚禮那天,小倩穿戴一新,大大方方地出來見親友,令滿堂親友都看呆了。人們不懷疑她是鬼,而懷疑她是仙人。於是各方的親戚都來祝賀他們,並且爭相拜見小倩.小倩擅長畫蘭花梅花,經常作畫答謝賓客,得到畫的人把畫收藏好並且以得到小倩的畫作為榮耀。一天小倩靠在窗前,憂心忡忡的樣子。忽然問:「革囊在哪裡?」寧采臣說:「因為你怕它,所以把它收藏在了其它地方。」小倩說:「我受到生人的氣息已經很久了,應該不再害怕,最好將革囊掛在床頭。」寧采臣詢問她這樣做的原因,小倩說:「這幾天以來,心裡的憂患沒有停止過,料想金華的那妖怪,記恨我逃跑了,恐怕早晚要找過來。」寧采臣於是拿革囊過來。小倩反復看了看,說:「這個是劍仙用來盛裝人頭的,現在破成這樣,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我現在看到它,也還是渾身發抖。」於是把革囊懸掛起來。第二天又讓寧采臣移掛到門口。晚上兩人點燈相對而坐,忽然有一個象鳥一樣的東西飛來了。小倩嚇得躲到了夾幕里,寧采臣看著那個東西如夜叉一般,雷電般的眼睛,血色的舌頭,渾身發光快速向前,到了門口停住了,徘徊了好久,慢慢靠近革囊,用爪子抓取革囊,好像要將它撕裂。革囊忽然響了一聲,變得跟簣一樣大,恍惚之間有鬼物從革囊里突出半身,並且將夜叉揪入了革囊,於是就安靜了下來,革囊也變回之前的樣子。寧采臣又驚又怕,小倩也出來了,高興地說:「沒事了!」一起看革囊裡面,只有清水而已。
幾年後,寧采臣考中進士,小倩也生下一個男孩。後來寧采臣又納妾了,小倩和她各生了一個男孩。他們的孩子後來也成了一個有名望的人。
『捌』 文言文之「聶小倩」的注釋是什麼
寧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對人言:「生平無二色。」適赴金華,至北郭,解裝蘭若。寺中殿塔壯麗,然蓬蒿沒人,似絕行蹤。東西僧舍,雙扉虛掩,惟南一小舍,扃鍵如新。又顧殿東隅,修竹拱把,階下有巨池,野藕已花。意甚樂其幽杳。會學使案臨,城舍價昂,思便留止,遂散步以待僧歸。日暮有士人來啟南扉,寧趨為禮,且告以意。士人曰:「此間無房主,仆亦僑居。能甘荒落,旦暮惠教,幸甚!」寧喜,藉藁代床,支板作幾,為久客計。是夜月明高潔,清光似水,二人促膝殿廊,各展姓字。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寧疑為赴試者,而聽其音聲,殊不類浙。詰之,自言秦人,語甚朴誠。既而相對詞竭,遂拱別歸寢。
寧以新居,久不成寐。聞舍北喁喁,如有家口。起,伏北壁石窗下微窺之,見短牆外一小院落,有婦可四十餘;又一媼衣?緋,插蓬沓,鮐背龍鍾,偶語月下。婦曰:「小倩何久不來?」媼曰:「殆好至矣。」婦曰:「將無向姥姥有怨言否?」曰:「不聞;但意似蹙蹙。」婦曰:「婢子不宜好相識。」言未已,有十七八女子來,彷彿艷絕。媼笑曰:「背地不言人,我兩個正談道,小妖婢悄來無跡響,幸不訾著短處。」又曰:「小娘子端好是畫中人,遮莫老身是男子,也被攝去。」女曰:「姥姥不相譽,更阿誰道好?」婦人女子又不知何言。寧意其鄰人眷口,寢不復聽;又許時始寂無聲。
方將睡去,覺有人至寢所,急起審顧,則北院女子也。驚問之,女笑曰:「月夜不寐,願修燕好。」寧正容曰:「卿防物議,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恥道喪。」女雲:「夜無知者。」寧又咄之。女逡巡若復有詞。寧叱:「速去!不然,當呼南捨生知。」女懼,乃退。至戶外忽返,以黃金一錠置褥上。寧掇擲庭墀,曰:「非義之物,污我囊囊!」女慚出,拾金自言曰:「此漢當是鐵石。」
詰旦有蘭溪生攜一仆來候試,寓於東廂,至夜暴亡。足心有小孔,如錐刺者,細細有血出,俱莫知故。經宿一仆死,症亦如之。向晚燕生歸,寧質之,燕以為魅。寧素抗直,頗不在意。宵分女子復至,謂寧曰:「妾閱人多矣,未有剛腸如君者。君誠聖賢,妾不敢欺。小倩,姓聶氏,十八夭殂,葬於寺側,被妖物威脅,歷役賤務,腆顏向人,實非所樂。今寺中無可殺者,恐當以夜叉來。」寧駭求計。女曰:「與燕生同室可免。」問:「何不惑燕生?」曰:「彼奇人也,固不敢近。」又問:「迷人若何?」曰:「狎昵我者,隱以錐刺其足,彼即茫若迷,因攝血以供妖飲。又惑以金,非金也,乃羅剎鬼骨,留之能截取人心肝。二者,凡以投時好耳。」寧感謝,問戒備之期,答以明宵。臨別泣曰:「妾墮玄海,求岸不得。郎君義氣干雲,必能拔生救苦。倘肯囊妾朽骨,歸葬安宅,不啻再造。」寧毅然諾之。因問葬處,曰:「但記白楊之上,有烏巢者是也。」言已出門,紛然而滅。
明日恐燕他出,早詣邀致。辰後具酒饌,留意察燕。既約同宿,辭以性癖耽寂。寧不聽,強攜卧具來,燕不得已,移榻從之,囑曰:「仆知足下丈夫,傾風良切。要有微衷,難以遽白。幸勿翻窺篋襆,違之兩俱不利。」寧謹受教。既各寢,燕以箱篋置窗上,就枕移時,齁如雷吼。寧不能寐。近一更許,窗外隱隱有人影。俄而近窗來窺,目光睒閃。寧懼,方欲呼燕,忽有物裂篋而出,耀若匹練,觸折窗上石欞,飆然一射,即遽斂入,宛如電滅。燕覺而起,寧偽睡以覘之。燕捧篋檢征,取一物,對月嗅視,白光晶瑩,長可二寸,徑韭葉許。已而數重包固,仍置破篋中。自語曰:「何物老魅,直爾大膽,致壞篋子。」遂復卧。寧大奇之,因起問之,且告以所見。燕曰:「既相知愛,何敢深隱。我劍客也。若非石欞,妖當立斃;雖然,亦傷。」問:「所緘何物?」曰:「劍也。適嗅之有妖氣。」寧欲觀之。慨出相示,熒熒然一小劍也。於是益厚重燕。
明日,視窗外有血跡。遂出寺北,見荒墳累累,果有白楊,烏巢其顛。迨營謀既就,趣裝欲歸。燕生設祖帳,情義殷渥,以破革囊贈寧,曰:「此劍袋也。寶藏可遠魑魅。」寧欲從受其術。曰:「如君信義剛直,可以為此,然君猶富貴中人,非此道中人也。」寧托有妹葬此,發掘女骨,斂以衣衾,賃舟而歸。寧齋臨野,因營墳葬諸齋外,祭而祝曰:「憐卿孤魂,葬近蝸居,歌哭相聞,庶不見凌於雄鬼。一甌漿水飲,殊不清旨,幸不為嫌!」祝畢而返,後有人呼曰:「緩待同行!」回顧,則小倩也。歡喜謝曰:「君信義,十死不足以報。請從歸,拜識姑嫜,媵御無悔。」審諦之,肌映流霞,足翹細筍,白晝端相,嬌麗尤絕。遂與俱至齋中。囑坐少待,先入白母。母愕然。時寧妻久病,母戒勿言,恐所駭驚。言次,女已翩然入,拜伏地下。寧曰:「此小倩也。」母驚顧不遑。女謂母曰:「兒飄然一身,遠父母兄弟。蒙公子露覆,澤被發膚,願執箕帚,以報高義。」母見其綽約可愛,始敢與言,曰:「小娘子惠顧吾兒,老身喜不可已。但生平止此兒,用承祧緒,不敢令有鬼偶。」女曰:「兒實無二心。泉下人既不見信於老母,請以兄事,依高堂,奉晨昏,如何?」母憐其誠,允之。即欲拜嫂,母辭以疾,乃止。女即入廚下,代母屍饔。入房穿榻,似熟居者。
日暮母畏懼之,辭使歸寢,不為設床褥。女窺知母意,即竟去。過齋欲入,卻退,徘徊戶外,似有所懼。生呼之。女曰:「室有劍氣畏人。向道途中不奉見者,良以此故。」寧悟為革囊,取懸他室。女乃入,就燭下坐;移時,殊不一語。久之,問:「夜讀否?妾少誦《楞嚴經》,今強半遺忘。浼求一卷,夜暇就兄正之。」寧諾。又坐,默然,二更向盡,不言去。寧促之。愀然曰:「異域孤魂,殊怯荒墓。」寧曰:「齋中別無床寢,且兄妹亦宜遠嫌。」女起,顰蹙欲啼,足?儴而懶步,從容出門,涉階而沒。寧竊憐之,欲留宿別榻,又懼母嗔。女朝旦朝母,捧匜沃盥,下堂操作,無不曲承母志。黃昏告退,輒過齋頭,就燭誦經。覺寧將寢,始慘然出。
先是,寧妻病廢,母劬不堪;自得女,逸甚,心德之。日漸稔,親愛如己出,竟忘其為鬼,不忍晚令去,留與同卧起。女初來未嘗飲食,半年漸啜稀酡。母子皆溺愛之,諱言其鬼,人亦不知辨也。無何,寧妻亡,母隱有納女意,然恐於子不利。女微知之,乘間告曰:「居年余,當知肝膈。為不欲禍行人,故從郎君來。區區無他意,止以公子光明磊落,為天人所欽矚,實欲依贊三數年,借博封誥,以光泉壤。」母亦知無惡意,但懼不能延宗嗣。女曰:「子女惟天所授。郎君注福籍,有亢宗子三,不以鬼妻而遂奪也。」母信之,與子議。寧喜,因列筵告戚黨。或請覿新婦,女慨然華妝出,一堂盡眙,反不疑其鬼,疑為仙。由是五黨諸內眷,咸執贄以賀,爭拜識之。女善畫蘭、梅,輒以尺幅酬答,得者藏之什襲以為榮。一日俯頸窗前,怊悵若失。忽問:「革囊何在?」曰:「以卿畏之,故緘致他所。」曰:「妾受生氣已久,當不復畏,宜取掛床頭。」寧詰其意,曰:「三日來,心怔忡無停息,意金華妖物,恨妾遠遁,恐旦晚尋及也。」寧果攜革囊來。女反復審視,曰:「此劍仙將盛人頭者也。敝敗至此,不知殺人幾何許!妾今日視之,肌猶粟栗。」乃懸之。次日又命移懸戶上。夜對燭坐,欻有一物,如飛鳥至。女驚匿夾幕間。寧視之,物如夜叉狀,電目血舌,睒閃攫拿而前,至門卻步,逡巡久之,漸近革囊,以爪摘取,似將抓裂。囊忽格然一響,大可合簣,恍惚有鬼物突出半身,揪夜叉入,聲遂寂然,囊亦頓索如故。寧駭詫,女亦出,大喜曰:「無恙矣!」共視囊中,清水數斗而已。
後數年,寧果登進士。舉一男。納妾後,又各生一男,皆仕進有聲。
『玖』 文言文之聶小倩的注釋
原文
寧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1]。每對人言:「生平無二色[2]。」 適赴金華[3],至北郭,解裝蘭若。寺中殿塔壯麗;然蓬蒿沒人[4],似絕行蹤。東西僧舍,雙扉虛掩;惟南一小舍,扃鍵如新。又顧殿東隅,修竹拱把[5];階下有巨池,野藕已花。意甚樂其幽杳[6]。會學使案臨[7],城舍價昂, 思便留止,遂散步以待僧歸。日暮,有士人來,啟南扉。寧趨為禮,且告以意。士人曰:「此間無房主,仆亦僑居。能甘荒落,旦晚惠教,幸甚。」寧喜,藉藁代床,支板作幾,為久客計。是夜,月明高潔,清光似水,二人促膝殿廊[8],各展姓字[9]。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寧疑為赴試諸生,而聽其音聲,殊不類浙。詰之,自言:「秦人[10]。」語甚朴誠。既而相對詞竭,遂拱別歸寢。
寧以新居,久不成寐。聞舍北喁喁[11],如有家口。起伏北壁石窗下, 微窺之。見短牆外一小院落,有婦可四十餘;又一媼衣𪑦緋[12],插蓬沓[13],鮐背龍鍾[14],偶語月下[15]。婦曰:「小倩何久不來?」媼曰:「殆好至 矣。」婦曰:「將無向姥姥有怨言否?」曰:「不聞,但意似蹙蹙[16]。」 婦曰:「婢子不宜好相識。」言未已,有一十七八女子來,彷彿艷絕。媼笑曰:「背地不言人[17],我兩個正談道,小妖婢悄來無跡響。幸不訾著短處。」 又曰:「小娘子端好是畫中人,遮莫老身是男子[18],也被攝魂去。」女曰:「姥姥不相譽,更阿誰道好?」婦人女子又不知何言。寧意其鄰人眷口,寢不復聽。又許時,始寂無聲。方將睡去,覺有人至寢所。急起審顧,則北院女子也。驚問之。女笑曰:「月夜不寐,願修燕好[19]。」寧正容曰:「卿防物議,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恥道喪。」女雲:「夜無知者。」寧又咄之。女逡巡若復有詞。寧叱:「速去!不然,當呼南捨生知。」女懼,乃退。至戶外復返,以黃金一錠置褥上。寧掇擲庭墀,曰:「非義之物,污吾囊橐!」 女慚,出,拾金自言曰:「此漢當是鐵石。」
詰旦,有蘭溪生攜一仆來候試,寓於東廂,至夜暴亡。足心有小孔,如錐刺者,細細有血出。俱莫知故。經宿,仆一死[20],症亦如之。向晚,燕生歸,寧質之[21],燕以為魅。寧素抗直[22],頗不在意。宵分,女子復至, 謂寧曰:「妾閱人多矣,未有剛腸如君者。君誠聖賢,妾不敢欺。小倩[23], 姓聶氏,十八夭殂,葬寺側,輒被妖物威脅,歷役賤務;覥顏向人,實非所樂。今寺中無可殺者,恐當以夜叉來[24]。」寧駭求計。女曰:「與燕生同室可免。」問:「何不惑燕生?」曰:「彼奇人也,不敢近。」問:「迷人若何?」 曰:「狎昵我者,隱以錐刺其足,彼即茫若迷,因攝血以供妖飲;又或以金,非金也,乃羅剎鬼骨[25],留之能截取人心肝。二者凡以投時好耳。」寧 感謝。問戒備之期,答以明宵。臨別泣曰:「妾墮玄海[26],求岸不得。郎君義氣干雲[27],必能拔生救苦。倘肯囊妾朽骨,歸葬安宅[28],不啻再造。」 寧毅然諾之。因問葬處,曰:「但記取白楊之上,有烏巢者是也。」言已出 門,紛然而滅。
明日,恐燕他出,早詣邀致。辰後具酒饌,留意察燕。既約同宿,辭以性癖耽寂[29]。寧不聽,強攜卧具來。燕不得已,移榻從之,囑曰:「仆知足下丈夫,傾風良切[30]。要有微衷,難以遽白。幸勿翻窺篋襆,違之,兩俱不利。」寧謹受教。既而各寢,燕以箱篋置窗上,就枕移時,齁如雷吼。寧不能寐。近一更許,窗外隱隱有人影。俄而近窗來窺,目光睒閃[31]。寧懼,方欲呼燕,忽有物裂篋而出,耀若匹練,觸折窗上石欞,欻然一射,即遽斂入,宛如電滅。燕覺而起,寧偽睡以覘之。燕捧篋檢征[32],取一物,對月嗅視,白光晶瑩,長可二寸,徑韭葉許[33]。已而數重包固,仍置破篋中。自語曰:「何物老魅,直爾大膽,致壞篋子。」遂復卧。寧大奇之,因起問之,且以所見告。燕曰:「既相知愛,何敢深隱。我,劍客也。若非石欞,妖當立斃; 雖然,亦傷。」問:「所緘何物?」日:「劍也。適嗅之,有妖氣。」寧欲觀之。慨出相示,熒熒然一小劍也。於是益厚重燕。明日,視窗外有血跡。 遂出寺北,見荒墳累累,果有白楊,烏巢其顛。迨營謀既就,趣裝欲歸。燕生設祖帳[34],情義殷渥[35]。以破革囊贈寧,曰:「此劍袋也,寶藏可遠魑魅。」寧欲從授其術。曰:「如君信義剛直,可以為此。然君猶富貴中人, 非此道中人也。」寧乃托有妹葬此,發掘女骨,斂以衣衾,賃舟而歸。
寧齋臨野,因營墳葬諸齋外。祭而祝曰:「憐卿孤魂,葬近蝸居,歌哭相聞,庶不見陵子雄鬼[36]。一甌漿水飲,殊不清旨,幸不為嫌!」祝畢而返。後有人呼曰:「緩待同行!」回顧,則小倩也,歡喜謝曰:「君信義,十死不足以報。請從歸,拜識姑嫜[37],媵御無悔[38]。」審諦之,肌映流霞,足翹細筍,白晝端相,嬌艷尤絕。遂與俱至齋中。囑坐少待,先入白母。 母愕然。時寧妻久病,母戒勿言,恐所駭驚。言次,女已翩然入,拜伏地下。寧曰:「此小倩也。」母驚顧不遑。女謂母曰:「兒飄然一身,遠父母兄弟。 蒙公子露覆[39],澤被發膚[40],願執箕帚,以報高義。」母見其綽約可愛[41],始敢與言,曰:「小娘子惠顧吾兒,老身喜不可已。但生平止此兒, 用承祧緒[42],不敢令有鬼偶。」女曰:「兒實無二心。泉下人既不見信於老母,請以兄事,依高堂,奉晨昏[43],如何?」母憐其誠,允之。即欲拜嫂。母辭以疾,乃止。女即入廚下,代母屍饔[44]。入房穿榻,似熟居者。 日暮,母畏懼之,辭使歸寢,不為設床褥。女窺知母意,即竟去。過齋欲入,卻退,徘徊戶外,似有所懼。生呼之。女曰:「室有劍氣畏人。向道途中不奉見者,良以此故。」寧悟為革囊,取懸他室。女乃入,就燭下坐。移時,殊不一語。久之,問:「夜讀否?妾少誦《楞嚴經》[45],今強半遺忘。浼求一卷,夜暇,就兄正之。」寧諾。又坐,默然,二更向盡,不言去。寧促之。愀然曰:「異域孤魂,殊怯荒墓。」寧曰:「齋中別無床寢,且兄妹亦宜遠嫌。」女起,眉顰蹙而欲啼[46],足㑌儴[47]而懶步,從容出門,涉階而沒。 寧竊憐之,欲留宿別榻,又懼母嗔。女朝旦朝母,捧匜沃盥[48],下堂操作,無不曲承母志。黃昏告退,輒過齋頭,就燭誦經。覺寧將寢,始慘然去。
先是,寧妻病廢,母劬不可堪;自得女,逸甚,心德之。日漸稔,親愛如己出,竟忘其為鬼;不忍晚令去,留與同卧起。女初來,未嘗食飲,半年,漸啜稀[飠㐌][49]。母子皆溺愛之,諱言其鬼,人亦不之辨也。無何,寧妻亡。母陰有納女意,然恐於子不利。女微窺之,乘間告母曰:「居年余,當知兒肝鬲。為不欲禍行人,故從郎君來。區區無他意[50],止以公子光明磊落,為天人所欽矚[51],實欲依贊三數年,借博封誥[52],以光泉壤。」母亦知無惡, 但懼不能延宗嗣。女曰:「子女惟天所授。郎君注福籍[53],有亢宗子三[54], 不以鬼妻而遂奪也。」母信之,與子議。寧喜,因列筵告戚黨。或請覿新婦, 女慨然華妝出,一堂盡眙[55],反不疑其鬼,疑為仙。由是五黨諸內眷[56], 咸執贄以賀,爭拜識之。女善畫蘭梅,輒以尺幅酬答,得者藏什襲[57], 以為榮。
一日,俯頸窗前,怊悵若失[58]。忽問:「革囊何在?」曰:「以卿畏之,故緘置他所。」曰:「妾受生氣已久,當不復畏,宜取掛床頭。」寧詰其意,曰:「三日來,心怔忡無停息[59],意金華妖物,恨妾遠遁,恐旦晚尋及也。」寧果攜革囊來。女反復審視,曰:「此劍仙將盛人頭者也。敝敗至此,不知殺人幾何許!妾今日視之,肌猶粟栗[60]。」乃懸之。次日,又命移懸戶上。夜對燭坐,約寧勿寢。歘有一物,如飛鳥墮。女驚匿夾幕間[61]。 寧視之,物如夜叉狀,電目血舌,睒閃攫拏[同「拿」]而前。至門卻步,逡巡久之,漸近革囊,以爪摘取,似將抓裂。囊忽格然一響,大可合簣[62];恍惚有鬼物, 突出半身,揪夜叉入,聲遂寂然,囊亦頓縮如故。寧駭詫。女亦出,大喜曰:「無恙矣!」共視囊中,清水數斗而已。後數年,寧果登進士。女舉一男。 納妾後,又各生一男,皆仕進,有聲[63]。[1]
注釋
[1]廉隅:梭角,喻品行端方。《禮記·儒行》:「近文章,砥厲廉隅。」
[2]無二色:舊指男子不娶妾,無外遇。色,女色。
[3]金華:府名,府治在今浙江省金華市。
[4]沒(mò末):遮蔽;淹沒。
[5]拱把:一手滿握。
[6]幽杳(yāo 咬):清幽靜寂。
[7]學使案臨:學使,督學使者,即提督學政,簡稱學政,為封建時代中 央政府派住各省督察學政的長官。科舉時代,各省學使在三年任期內,依次 巡行所轄各府考試生員,稱「案臨」。
[8]促膝:古人席地而坐,或據榻相近時坐,膝部相挨,因稱促膝。
[9] 姓字:猶言姓名。字,表字,正名以外的別名。
[10]秦:古秦國之地,春秋時奄有今陝西省之地,故習稱陝西為秦。
[11] 喁喁(yúyú余余):低語聲。
[12]衣緋(yèfēi 夜非):穿件退了色的紅衣。衣,穿。,變色、退色。 緋,紅綢。
[13]插蓬沓:簪插著大銀櫛。蓬沓,古時越地婦女的頭飾。蘇軾《於潛 令刁同年野翁亭》詩自註:「於潛婦女皆插大銀櫛,長尺許,謂之蓬沓。」 於潛,舊縣名,其地在今浙江杭州西。
[14]鮐(tái 台)背:也作「台背」,駝背。龍鍾:行動不靈;形容老 態。
[15]偶語:相對私語;對談。
[16]蹙蹙,憂愁:不舒暢。
[17]背地:據青柯亭刻本,稿本及諸抄本均 作「齊地」。
[18]遮莫:假如。
[19]修燕好:結為夫婦。燕好,親好,指夫婦閨房之樂。
[20]仆一死:三會本《校》:「疑作仆亦死。」
[21]質:詢問。
[22]抗直:剛直。抗,同「亢」。
[23]小倩:此據鑄雪齋抄本,原無「小」字。
[24]夜叉:梵語,義為凶暴丑惡。佛經中的一種惡鬼。
[25]羅剎:梵語音譯。佛教故事中食人血肉的惡鬼。慧琳《一切經音義》:「羅剎此雲惡鬼,食人血肉,或飛空或地行,捷疾可畏也。」
[26]玄海:佛 家語,指苦海。
[27]於雲:沖天。
[28]安宅:安定的居處。《詩·小雅·鴻雁》,「雖則劬勞,其究安宅。」 這里指安靜的葬地,即墓穴。
[29]耽寂:極愛靜寂。
[30]傾風:仰慕、傾倒。
[31](shǎn 閃)閃:閃爍。
[32]征:跡象。
[33]徑韭葉許:寬約一韭菜葉。徑,寬。
[34]祖帳:為出行者餞別所設的帳幕,引申為餞行送別。祖,祭名,出 行以前,祭祀路神。
[35]殷渥:情誼懇切深厚。
[36]雄鬼:強暴之鬼。
[37]姑嫜(zhāng 章):丈夫的母親和父親,俗稱公婆。
[38]媵(yìng 映)御:以婢妾對待。媵,泛指婢妾。
[39]露覆:亦作「覆露」,喻潤思澤。《國語·晉語》:「是先主覆露 子也。」
[40]澤被發膚:恩譯施於我身。被,覆蓋。《孝經》:「身體發膚,受 之父母。」發膚,指全身。
[41]綽約:也作「約」。溫柔秀美。
[42]承祧(tiāo 佻)緒:傳宗接代。祧緒,祖宗餘緒。祧,祖廟。
[43] 奉晨昏:指對父母的侍奉。《禮記·曲禮上》:「冬溫而夏清,昏 定而晨省。」
[44]屍饔(yōng 擁):料理飲食。《詩·小雅·祈父》:「胡轉予於恤, 有母之屍饔。」屍,主持。饔,熟食。
[45]《楞(léng 棱)嚴經》:佛經名,全稱為《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 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
[46]眉顰蹙:底本無「眉」字,據二十四卷抄本補。
[47]㑌儴(kuāng ráng 匡瓤):同「劻勷」,惶急膽怯。
[48]捧(yí夷)沃盥: 侍奉盥洗。,古盥器,用以盛水。沃盥,澆洗。
[49][飠㐌](yí夷):同「[酉㐌]」,稀粥湯。
[50]區區:自稱的謙詞。
[51]欽矚:欽敬重視。
[52]封誥:明、清制度,一至五品官員,皇帝投予誥命,稱為「封誥」。 這里指因丈夫得宮,妻子受封。
[53]注幅籍:意謂命中註定有福。注,載入。福籍,迷信傳說的記載人 間福祿的簿籍。
[54]亢宗子:舊時稱人子能擴展宗族地位者為亢宗之子。亢宗,庇護宗 族,光宗耀祖。
[55]胎(chì赤):瞪目直視,形容驚詫。
[56]五黨:不詳。疑為「五宗」,指五服內的親族。
[57]什襲:珍藏。語本《藝文類聚》六《闞子》。
[58]招(chāo 抄)悵若失:感傷失意之狀。宋玉《高唐賦》:「悠悠忽 忽,怊悵自失。」
[59]怔忡(zhēng—chōng 爭沖):心悸;恐懼不安。
[60]粟:因恐懼,起了雞皮疙瘩。粟,皮膚上起栗粒樣的疙瘩。
[61]夾幕:帷幕。
[62]大可合簣(kuì愧):約有兩個竹筐合起來那麼大。簣,盛土的竹器。
[63]有聲:有政聲,指為官聲譽很好。[1]
譯文
寧采臣,是浙江人,性情慷慨豪爽,品行端正。常對人說:「我終生不找第二個女人。」有一次,他去金華,來
聶小倩與寧采臣 (13張)
到北郊的一個廟中,解下行裝休息。寺中殿塔壯麗,但是蓬蒿長得比人還高,好像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過。東西兩邊的僧舍,門都虛掩著,只有南面一個小房子,門鎖像是新的。再看看殿堂的東面角落,長著叢叢滿把粗的竹子,台階下一個大水池,池中開滿了野荷花。寧生很喜歡這里清幽寂靜。當時正趕上學使舉行考試,城裡房價昂貴,寧生想住在這里,於是就散步等僧人回來。
太陽落山的時候,來了一個書生,開了南邊房子的門。寧采臣上前行禮,並告訴他自己想借住這里的意思。那書生說:「這些屋子沒有房主,我也是暫住這里的。你如願意住在這荒涼的地方,我也可早晚請教,太好了。」寧采臣很高興,弄來草秸鋪在地上當床,支上木板當桌子,打算長期住在這里。這天夜裡,月明高潔,清光似水。寧生和那書生在殿廊下促膝交談,各自通報姓名。書生說:「我姓燕,字赤霞。」寧生以為他也是趕考的書生,但聽他的聲音不像浙江人,就問他是哪裡人,書生說:「陝西人。」語氣誠懇朴實。過了一會兒,兩人無話可談了,就拱手告別,回房睡覺。
寧生因為住到一個新地方,很久不能入睡。忽聽屋子北面有低聲說話的聲音,好像有家口。寧生起來伏在北牆的石頭窗下,偷偷察看。見短牆外面有個小院落,有位四十多歲的婦人,還有一個老媽媽,穿著暗紅色衣服,頭上插著銀質梳形首飾,駝背彎腰,老態龍鍾,兩人正在月光下對話。只聽婦人說:「小倩怎麼這么久不來了?」老媽媽說:「差不多快來了!」婦人說:「是不是對姥姥有怨言?」老媽媽說:「沒聽說。但看樣有點不舒暢。」婦人說:「那丫頭不是好相處的!」話沒說完,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好像很漂亮。老媽媽笑著說:「背地不說人。我們兩個正說著,小妖精就不聲不響悄悄地來了,幸虧沒說你的短處。」又說:「小娘子真是漂亮得像畫上的人,老身若是男子,也被你把魂勾去了。」女子說:「姥姥不誇獎我,還有誰說我好呢?」婦人同女子不知又說些什麼。寧生以為她們是鄰人的家眷,就躺下睡覺不再聽了。又過了一會兒,院外才寂靜無聲了。寧生剛要睡著,覺得有人進了屋子,急忙起身查看,原來是北院的那個女子。寧生驚奇地問她干什麼,女子說:「月夜睡不著,願與你共享夫婦之樂。」寧生嚴肅地說:「你應提防別人議論,我也怕人說閑話。只要稍一失足,就會喪失道德,丟盡臉面。」女子說:「夜裡沒有人知道。」寧生又斥責她。女子猶豫著像還有話說,寧生大聲呵斥:「快走!不然,我就喊南屋的書生!」女子害怕,才走了。走出門又返回來,把一錠黃金放在褥子上。寧生拿起來扔到庭外的台階上,說:「不義之財,臟了我的口袋!」女子羞慚地退了出去,拾起金子,自言自語說:「這個漢子真是鐵石心腸!」
第二天早晨,有一個蘭溪的書生帶著僕人來准備考試,住在廟中東廂房裡,夜裡突然死了。腳心有一小孔,像錐子刺的,血細細地流出來。眾人都不知道是什麼緣故。第二天夜裡,僕人也死了,症狀同那書生一樣。到了晚上,燕生回來,寧生問他這事,燕生認為是鬼乾的。寧生平素剛直不阿,沒有放在心上。到了半夜,那女子又來了,對寧生說:「我見的人多了,沒見過像你這樣剛直心腸的。你實在是聖賢,我不敢欺負你。我叫小倩,姓聶,十八歲就死了,葬在寺廟旁邊,常被妖物脅迫幹些下賤的事,厚著臉皮伺候人家,實在不是我樂意乾的。如今寺中沒有可殺的人,恐怕夜叉要來害你了!」寧生害怕,求她給想個辦法。女子說:「你與燕生住在一起,就可以免禍。」寧生問:「你為什麼不迷惑燕生呢?」小倩說:「他是一個奇人,我不敢靠近。」寧生問:「你用什麼辦法迷惑人?」小倩說:「和我親熱的人,我就偷偷用錐子刺他的腳。等他昏迷過去不知人事,我就攝取他的血,供妖物飲用;或者用黃金引誘,但那不是金子,是羅剎鬼骨,人如留下它,就被截取出心肝。這兩種辦法,都是投人們之所好。」寧生感謝她,問她戒備的日期。小倩回答說明天晚上。臨別時她流著淚說:「我陷進苦海,找不著岸邊。郎君義氣沖天,一定能救苦救難。你如肯把我的朽骨裝殮起來,回去葬在安靜的墓地,你的大恩大德就如同再給我一次生命一樣!」寧生毅然答應,問她葬在什麼地方。小倩說:「只要記住,白楊樹上有烏鴉巢的地方就是。」說完走出門去,一下子消失了。
第二天,寧生怕燕生外出,早早把他請來。辰時後就備下酒菜,留意觀察燕生的舉止,並約他在一個屋裡睡覺。燕生推辭說自己性情孤癖,愛清靜。寧生不聽,硬把他的行李搬過來。燕生沒辦法,只得把床搬過來,並囑咐說:「我知道你是個大丈夫,很仰慕你。有些隱衷,很難一下子說清楚。希望你不要翻看我的箱子包袱,否則,對我們兩人都不利!」寧生恭敬地答應。說完兩人都躺下,燕生把箱子放在窗檯上,往枕頭上一躺,不多時鼾聲如雷。寧生睡不著,將近一更時,窗子外邊隱隱約約有人影。一會兒,那影子靠近窗子向里偷看,目光閃閃。寧生害怕,正想呼喊燕生,忽然有個東西沖破箱子,直飛出去,像一匹耀眼的白練,撞斷了窗上的石欞,倏然一射又馬上返回箱中,像閃電似地熄滅了。燕生警覺地起來,寧生裝睡偷偷地看著。燕生搬過箱子查看了一遍,拿出一件東西,對著月光聞聞看看。寧生見那東西白光晶瑩,有二寸來長,寬如一韭菜葉。燕生看完了,又結結實實地包了好幾層,仍然放進箱子里,自言自語說:「什麼老妖魔,竟有這么大的膽子,敢來弄壞箱子!」接著又躺下了。寧生大為驚奇,起來問燕生,並把剛才見到的情景告訴他。燕生說:「既然我們交情已深,不能再隱瞞,我是個劍客。剛才要不是窗戶上的石欞,那妖魔當時就死了。雖然沒死,也受傷了。」寧生問:「你藏的是什麼東西?」燕生說:「是劍。剛才聞了聞它,有妖魔的氣味。」寧生想看一看,燕生慷慨地拿出來給他看,原來是把瑩瑩閃光的小劍。寧生於是更加敬重燕生。天亮後,發現窗戶外邊有血跡。寧生出寺往北,見一座座荒墳中,果然有棵白楊樹,樹上有個烏鴉巢。等遷墳的事情安排妥當,寧生收拾行裝准備回去。燕生為他餞行送別,情誼深厚。又把一個破皮囊贈送給寧生,說:「這是劍袋,好好珍藏,可以避邪驅鬼。」寧生想跟他學劍術,燕生說:「像你這樣有信義、又剛直的人,可以作劍客;但你是富貴中人,不是這條道上的人。」寧生托詞有個妹妹葬在這里,挖掘出那女子的屍骨,收斂起來,用衣、被包好,租船回家了。
寧生的書房靠著荒野,他就在那兒營造墳墓,把小倩葬在了書房外面。祭奠的時候,他祈禱說:「憐你是個孤魂,把你葬在書房邊,相互聽得見歌聲和哭聲,不再受雄鬼的欺凌。請你飲一杯漿水,算不得清潔甘美,願你不要嫌棄。」禱告完了就要回去。這時後邊有人喊他:「請你慢點,等我一起走!」寧生回頭一看,原來是小倩。小倩歡喜地謝他說:「你這樣講信義,我就是死十次,也不能報答你!請讓我跟你回去,拜見公婆,給你做婢妾都不後悔。」寧生細細地看她,白里透紅的肌膚,如同細筍的一雙腳,白天一看,更加艷麗嬌嫩。於是,寧生就同她一塊來到書房,囑咐她坐著稍等一會兒,自己先進去稟告母親。母親聽了很驚愕。這時寧生的妻子已病了很久,母親告誡他不要走漏風聲,怕嚇壞了他的妻子。倒說完,小倩已經輕盈地走進來,跪拜在地上。寧生說:「這就是小倩。」母親驚恐地看著她,不知如何是好。小倩對母親說,「女兒飄然一身,遠離父母兄弟,承蒙公子照顧,恩澤深厚。願意作婢妾,來報答公子的恩情。」母親見她溫柔秀美,十分可愛,才敢同她講話,說:「小娘子看得起我兒,老身十分喜歡。但我這一生就這一個兒子,還指望他傳宗接代,不敢讓他娶個鬼媳婦。」小倩說:「女兒確實沒有二心,我是九泉下的人,既然不能得到母親的信任,請讓我把公子當兄長侍奉。跟著老母親,早晚伺候您,怎麼樣?」母親憐惜她的誠意,答應了。小倩便想拜見嫂子,母親托詞她有病,小倩便沒有去;又立即進了廚房,代替母親料理飲食,出來進去,像早就住熟了似的。天黑了,母親害怕她,讓她回去睡覺,不給她安排床褥。小倩知道母親的用意,就馬上走了。路過寧生的書房,想進去,又退了回來,在門外徘徊,好像害怕什麼。寧生叫她,小倩說:「屋裡劍氣嚇人,以前在路上沒有見你,就是這個緣故。」寧生明白是那個皮囊,就取來掛到別的房裡,小倩才進去。她靠近燭光坐下,坐了一會兒,沒說一句話。過了好長時間,小倩才問:「你夜裡讀書嗎?我小時候讀過《楞嚴經》,如今大半都忘了。求你給我一卷,夜裡沒事,請兄長指正。」寧生答應了。小倩又坐了一會兒,還是不說話;二更快過去了,也不說走。寧生催促她,小倩凄慘地說:「我一個外地來的孤魂,特別害怕荒墓。」寧生說:「書房中沒有別的床可睡,況且我們是兄妹,也應避嫌。」小倩起身,愁眉苦臉的像要哭出來,腳步遲疑,慢慢走出房門,踏過台階不見了。寧生暗暗可憐她,想留她在別的床上住下,又怕母親責備。小倩清晨就來給母親問安,捧著臉盆侍奉洗漱。操勞家務,沒有不合母親心意的。到了黃昏就告退辭去,常到書房,就著燭光讀經書。發覺寧生想睡了,才慘然離去。
先前,寧生的妻子病了,不能做家務,母親累得疲憊不堪。自從小倩來了,母親非常安逸,心中十分感激。待她一天比一天親熱,就像自己的女兒,竟忘記她是鬼了,不忍心晚上再趕她走,就留她同睡同起。小倩剛來時,從不吃東西、喝水,半年後漸漸喝點稀飯湯。寧生和母親都很溺愛她,避諱說她是鬼,別人也就不知道。沒多久,寧生的妻子死了。母親私下有娶小倩作媳婦的意思,又怕對兒子不利。小倩多少知道母親的心思,就乘機告訴母親說:「在這里住了一年多,母親應當知道兒的心腸了。我為了不禍害行人,才跟郎君來到這里。我沒有別的意思,只因公子光明磊落,為天下人所敬重,實在是想依靠他幫助三幾年,藉以博得皇帝封誥,在九泉之下也覺光彩。」母親也知道她沒有惡意,只是怕她不能生兒育女。小倩說:「子女是天給的。郎君命中註定有福,會有三個光宗耀祖的兒子,不會因為是鬼妻就沒子孫。」母親相信了她,便同兒子商議。寧生很高興,就擺下酒宴,告訴了親戚朋友。有人要求見見新媳婦,小情穿著漂亮衣服,坦然地出來拜客。滿屋的人都驚詫地看著她,不僅不疑心她是鬼,反而懷疑她是仙女。於是寧生五服之內的親屬,都帶著禮物向小倩祝賀,爭著與她交往。小倩善於畫蘭花和梅花,總是以畫酬答。凡得到她畫的人都把畫珍藏著,感到很榮耀。
一天,小倩低頭俯在窗前,心情惆悵,像掉了魂。她忽然問:「皮囊在什麼地方?」寧生說:「因為你害怕它,所以放到別的房裡了。」小倩說:「我接受活人的氣息已很長時間了,不再害怕了。應該拿來掛在床頭!」寧生問她怎麼了,小倩說:「三天來,我心中恐懼不安。想是金華的妖物,恨我遠遠地藏起來,怕早晚會找到這里。」寧生就把皮囊拿來,小倩反復看著,說:「這是劍仙裝人頭用的。破舊到這種程度,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我今天見了它,身上還起雞皮疙瘩。」說完便把劍袋掛在床頭。第二天,小倩又讓移掛在門上。夜晚對著蠟燭坐著,叫寧生也不要睡。忽然,有一個東西像飛鳥一樣落下來,小倩驚慌地藏進帷幕中。寧生一看,這東西形狀像夜叉,電目血舌,兩只爪子抓撓著伸過來。到了門口又停住,徘徊了很久,漸漸靠近皮囊,用爪子摘取,好像要把它抓裂。皮囊內忽然格的一響,變得有兩個竹筐那麼大,恍惚有一個鬼怪,突出半個身子,把夜叉一把揪進去,接著就寂靜無聲了,皮囊也頓時縮回原來的大小。寧生既害怕又驚詫。小倩出來,非常高興地說:「沒事了!」他們一塊往皮囊里看看,見只有幾斗清水而已。幾年以後,寧生果然考取了進士,小倩生了個男孩。寧生又納了個妾,她們又各自生了一個男孩。三個孩子後來都做了官,而且官聲很好。[2]